老夫人明白宋芸蓁话里的意思,但却没接着话茬继续说,而是笑着住了嘴,转而继续吃饭。
一口丸子,一口粉条,一口汤...吃着吃着,一碗就下肚了。
吃过饭,老夫人让人撤了碗筷,又招呼宋芸蓁陪着自己在厅里坐着吃果子喝茶聊天,说权当消化食了。
王妈妈递过来的茶盏,老夫人接在手中端着,却久久未送到嘴边,似乎在想什么事,半晌后才开口道,“三丫头,祖母还是直说吧,府里人都传是你给你二姐下的毒,是这样吗?”
宋芸蓁端坐在下首,郑重的摇了摇头,“祖母,我没做过。”
老夫人闻言并未说话,而是终于喝了一口手中端了许久的茶水,但可以看得出,她的表情里包含了一丝欣慰。
“祖母,您也是相信我的,对不对,如果您是怀疑我的,我想此刻我也就不能这么平静地坐在这里跟您说话了,是不是。”
说到这儿,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才明朗起来。
“你二婶刚来与我哭了一场,说二丫头不能白白被人害成这样,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也是被她吵得实在受不了了,若不走个过场,指不定她明日还要来烦我。”
“祖母,就算您把我叫来问了话,明日二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是铁了心认准我是害二姐的人了,若您不给她个说法,改日说不定她要来找我闹了。”
这话老夫人倒是十分的相信,老二媳妇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永远也不消停。
“你放心,祖母自是要还你公道的,只是...这件事竟有些棘手。”
“怎么个棘手法?”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派去的人至今也没查出二丫头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到现在竟一点线索也没有。”
破案的事,就像顺藤摸瓜,若找不到藤在哪里,谈何能摸到瓜呢。
宋芸蓁听到不免有些失落,祖母这样的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事,竟也没有头绪,那她是不是真的要被唾沫淹死了。
“你也别伤心,祖母不会让你白白受屈的,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宋芸蓁从墨风堂里出来,天色早已漆黑,含杏在前打着灯笼,她则踩着灯笼射出来的微弱的亮光,和一轮如钩的明月照着浓稠花木映在地上的影子,一路慢慢前行。
脑子有点乱,她刚刚还跟老夫人说,宋芸苓中毒的事既然牵扯到了自己,她便会一起想办法找出真相,可是真相到底是什么,该怎么找呢。
“唉...”
含杏听到自家姑娘的叹气声,微低着脑袋不为所动,一直到回到紫云阁,又跟着近前伺候着姑娘洗漱完毕,等其他人也都退下了,她这才寻了个不会被打扰的时机,开了口。
“姑娘可是为着二姑娘的事忧心?”
宋芸蓁点点头,“是呀,二姐这一出事,我首当其冲成了嫌疑人,说是清者自清,可我心里到底不能痛快。”
含杏走到近处的烛台前,轻取下烛罩,吹熄了烛火,顿时,房间里暗了许多。
“姑娘,奴婢以为这几日发生的事没那么简单。”
宋芸蓁挑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
“姑娘,您不觉得关于您的谣言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吗,风向标转得也太快了,一点也不像平时下人们背地里议论主子时的样子,似乎有人在主导舆论,刻意把大家的注意力往您的身上引,奴婢想,老夫人也一定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无条件相信您是被冤枉的。”
宋芸蓁眨眨眼,知我者,莫若含杏。
对于这一点,她也早就发现了。
如果下毒的人真的针对的是二姐,那便不会下那么轻的毒,既然有机会,何不找个厉害的毒药来,何况,二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跟什么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到了要命的程度。
看来凶手想要针对的就是自己。
她被传成是给宋芸苓下毒的人,不是恰巧,不是偶然,就是被设计好了的套路。
含杏看宋芸蓁的表情,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你觉得是谁做的?”
含杏摇摇头。
这个她就说不好了,二姑娘每日接触的人那么多,谁都不是没有可能,府里有可能,府外呢,也有可能。
不过...
“如果暂时找不到毒源,姑娘或许可以想想,有谁跟姑娘结过梁子,说不定可以找出点线索来。”
宋芸蓁挥挥手,“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含杏,剩下的事,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含杏低着头行了个礼,打帘离开卧房。
宋芸蓁望着屋里最后一盏燃着的蜡烛,有些出神。
跟她有梁子的人,满京城去找,好像也没几个吧。
而且那些所谓的梁子,现在想想几乎都是小到头发丝似的不愉快。
比如跟柳尚书家的千金,因为同时在五月节穿了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衣裙,互相嘲讽,而看对方不顺眼。
还有欧阳大人家的六姑娘,因为不记得哪次见面时,自个儿踩脏了她新做的苏绣鞋子,她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于是彼此都不待见对方。
再有...
再有什么宋芸蓁都记不清了,所以这种印象如此不深刻的梁子,会让人费尽心思的设计一场下毒,来栽赃自己吗。
如果是府里的人呢。
正想着,屋外廊下传来宝珠的声音。
“快去把花厅的窗户打开,屋里那么闷,你想憋死那盆蕙兰啊,这么精贵的花死了,卖了你也赔不起。”
“知道了,宝珠姐姐。”
蕙兰。
宋芸蓁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今日在芙蓉阁见过的那盆硬叶兰,她的宝珠知道蕙兰精贵,那么宋芸苓身边的人又如何不知道呢,为什么会把硬叶兰扔在廊下就那么晒着太阳,日光那么足,就一点不担心硬叶兰会枯萎吗。
不,这里面有蹊跷。
宋芸蓁打定主意,对着窗户的方向,唤了一声,“宝珠,你进来。”
宝珠得令,立刻从外面走到屋里,“姑娘,是不是奴婢声音太大,吵到您休息了。”
“不是这个,你过来。”
宋芸蓁小声耳语几句,宝珠点着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然后匆匆出门,人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