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百里宓着一身朴素黄袍,黄袍只上并无过多装饰,头上简单地束着冠。可即便如此朴素的着装,他身上还是有一种让人敬畏的气质。身后的跟着的有各国、各族的使臣,有妖族渂川国灵兽族的,人族陈国的等等。西洲的朝中大将,太尉、御使大夫、平川将军、元凌神将、中尉、九卿都来了。一行人坐到七人对面的黄金椅上,可见此次招募的任务是万分艰巨的,不然也不会得到如此重视。但是重臣之中唯独宰相扶长康没有来。
扶子安神色有些失落,其实他心中很想要见一见他的生父的,口中说不想那是假的。他想要见一见那个让母亲心心念念二十年的人到底是如何模样,是如何气度。扶子安心中想,朝中诸位重将都来了,他没有理由不来的,他是宰相不该缺席,都说他鞠躬尽瘁尽心尽意辅佐精灵王百里宓,除非他在躲,他就是不想见我、害怕见我,现在他有新生活,是高高在上,名誉满堂的扶宰相,而自己是“故人”之子,是旧物。怕见到我,他的前尘往事就会被人提起,过去的一切都会被揭穿,他苦心设计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扶子安想到自己母亲心心念念的英雄竟是这般不堪,不禁一声冷笑——他躲着我,以为我想见他吗,他哪里配得上程夫人?
“诸位英豪。”精灵王威严洪亮的声音响起。
“我谨代表精灵族西洲国、妖族渂川国、灵兽族、人族陈国……对诸位英豪的到来表示诚恳而严肃的感谢!”
黄金台上的规矩,无论是何身份,是王侯将相还是农夫、工人、商贩、戏子甚至于是盗寇、囚徒、逃犯,只要登上黄金台,一律平等。
精灵王神色凝重,将衫袖一挥,黄金椅中心的空地出顿时出现一副星空——正中间的是太徽,一颗明亮得刺眼的星自北方进入太徽正中,此星正是荧惑。这星象便是大战之兆,荧惑守星。
大殿之内的所有人见此无不眉头紧锁。精灵王道:“半年前寡人观得此象,特此下此招募令,广招天下英豪至黄金台,寡人察觉是北方沣沄岛境内有异,各位英豪此去便是北上沣沄岛境内一探究竟。半年前寡人初次见到此星象的时候,荧惑星还是若隐若现的,而半年后的现在已经完全出现了。如此可见,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得尽快找出缘由,在它发生之前及时制止,万物才能避免陷于水火之中。诸位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一定会是艰险重重,还望诸位英豪能够排除万难,英勇平川。”
扶子安知道,哪管路途万分凶险他都要去,他不能辜负程夫人遗愿,他也要不白活于世间。此次平惑任务艰巨,之所以精灵王愿意花六个月时间等卜筮的七位到这里,还有二位,路上自会相遇。至于这大任为何是他们来担。或许命运就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非他们不可。还有非常小一部分是因为若是派朝中的能人将士去,天下的黎明百姓难免会担忧,民心便不会安定,若是民心不定,也许在北方兵戈相见前,国内就先乱了在黄金台上招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精灵王让七位都一一站起来向精灵王和诸位名臣大将介绍了一番自己。扶子安又开始想他父亲的事情,一时失了神,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南流景拍一把拽起扶子安,压低了声音,说:“把你自己介绍一遍啊!”南流景心中着急,心想,这个榆木脑袋在干什么啊?难不成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世面给吓呆了,我就晓得,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小爷我来提醒。就知道没有小爷我,他一定不能成大事。今日他父亲都没有来,这不是摆明了都不想见他吗?哎呀,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傻儿子,我也不想见他。不过有小爷那么能干的妖帮扶他,他爹想不认他都难!
扶子安一愣,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参见精灵王殿下和诸位大人。草民是人族陈国建邺人士,年方戴冠。才识粗鄙,陛下枉驱了。”
百里宓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他望着扶子安的面庞,心中想到,这便是寡人挚交长康之子啊,与长康果真是相似。
突然一阵内疚涌上心头,他们一家人本该像平常人家一样的,和和睦睦,平平安安。他也可以与他的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十七年前,他本不该让扶长康去降服那只扶桑花妖,不然他也不会被诅咒永世不能与所爱之人相见,日日受思念之苦。
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人永隔,肝肠寸断。
扶长康同百里宓说到,十七年来,他日日相思盼斯人入梦,怎奈梦中的自己又不识去路,无以慰得这如潮水一般的相思。他想见自己的儿子,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初来永安城时,他的宁儿还在娉衣腹中,不知二十年后又是如何模样?宁儿的眼睛、眉毛是同他像,还是像他母亲,宁儿这么多年没有父亲,不知有无被人欺负,那个可怜的孩子来永安城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却被撵走了——他想见自己的儿子,他却不能见自己的儿子……就连自己的挚爱离去也不能与之见最后一面,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了吧。
百里宓知道扶长康的一切,他们不仅是君臣,也是高山流水的挚交。
百里宓回过神,顿了顿道:“此次行动名为平惑,我等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了,寡人早已为诸位英豪配好了马匹,兵器。诸位选好兵器便可出发了。”
语罢,上来了数名宫人将上上上等的兵器小心翼翼地摆放至殿内正中。有招昌意微微一笑,手抚上腰间的而泽,道:“陛下厚情盛意,应接不遑,切谢切谢。不过,小人已经使惯了这柄破铁,再使此等上上上品兵器,还怕难以驾驭。”
南流景撇一眼排列开的兵器,心里想,昌意兄说话就是客套,虽然这里的兵器的确是上上上品的,但是和我身上的熠鹤比起来可还是差了,我鎏山南氏一族的宝器,三万年前可是天下第一!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又扬了起来。但他的眼睛马上锁在一把闪着淡淡光辉的反曲弓上,弓身是扶桑木枝做的,有着鲜艳的红色,箭尾用黑晶石包裹住翘起来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这弓矢怕是这所有兵器中最上等的了吧,看这模样,倒有点像是那把上仙后羿用于射日的神弓‘破晓’。
李飞起身,拱手道:“殿下,愚侄现今还未有使得称手的弓矢……”李飞话还未说完,宫人便将那把弓矢搬到了李靖面前。李靖双眼直直地望着那把弓矢,那把弓矢似乎对于他有着一股神奇的引力,弓矢似乎在召唤他,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竟慢慢的向那把弓矢走去。就在李靖距离弓矢还有一步时,李靖停了下来,圆圆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印着两个小小的酒窝。李靖正欲伸手抚摸破晓。
“飒!”
弓身闪出一阵银光,倏地从兵器架上蹦出,飒地一下飞了起来,李靖的手是那般快,众人还未看见便接住了飞起来的弓矢。少年的眼里泛着点点金光,回头看向自己的叔父,话语中满是惊喜:“叔父,他认我为主了!”
黄金台中的所有人无不吃惊。他们都知道这把弓矢不是凡品,多少名臣大将想要它认自己为主,但都以失败告终,没想到它竟然臣服在了一位十三岁少年的手中。
这位少年不一般,它也一定不是凡人。
精灵王鼓起了掌,起身,面上的愁云一扫无遗,大喜道:“好!好呀,李小公子年纪轻轻居然能够得到神弓‘破晓’的认可!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自上仙后羿仙逝之后,这破晓便在我西洲的兵器库中躺了上万年,未曾再认过他人!没想到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厅中回荡着精灵王的爽朗笑声,“看来此次平惑是势在必得了!”
大厅中的诸位大臣也笑了起来,李飞走过去拍了拍李靖的肩膀,眼中满是骄傲和得意。
南流景吃了一惊,他原先只是认为那把弓矢与神弓破晓十分相似,却不曾想,这把弓矢就是破晓!心中不禁一阵懊恼,早知道我就抢他一步说了,把它装进我的纳川囊中,出去准能卖个好价钱!哎呀,真是糊涂啊,现在都让他这臭小子占了我的便宜,可真是悔死我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一次平惑一定是艰险重重,说不定还会遇上那些修炼几千年的做恶妖怪,他眼珠子又一转,嘴角笑了笑。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小爷我还真的就是冒了这个险了,况且能够和昌意兄休徽嫂儿在一起,小爷还有哪不愿意去呢?
他又想到自己发财暴富之后坐拥金山银山,姣娥美人环绕于身旁的美景,回过头来看到扶子安已经起身。
南流景道:“你做甚?”
扶子安回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不能再耽搁,所以即刻便出发。”
南流景一惊,说:“什么?现在就走吗?怎么这么快?”
扶子安望着南流景说:“此去经年,不可耽搁了。”
南流景闷闷不乐地答了一声,“哦。”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跋涉奔波了。
“扶宁。”是精灵王的声音,扶子安回过头拱手:“陛下。”
精灵王道:“此去经年,路途遥远。”隔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
“你绝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在乎你,有人爱你。”昨夜,精灵王与挚友扶长康彻夜长谈,挚友扶长康希望他能帮他把这句埋在他内心最深处的话,告诉他和娉衣深爱的儿子。
扶子安的心仿佛被人敲了一下,那么那个人是谁呢?他心中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义结金兰的兄弟呢,如果一定是,那那个人一定会是自己的兄弟南流景吧。
他永远都不会想到是他的父亲扶长康,在他心里面,他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在他母亲心中,他父亲是英雄,在他心中,他的父亲只是一个负了心的卑鄙之人。
扶子安拱手,“承陛下吉言!”
扶子安转过身,追南流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