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积善趁着夜色带着扛起棺材的王平和牵着男鬼的马谡,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城隍庙,免得天亮了以后惊动城内的老百姓。
不可轻易显灵,说是天经地义,其实也算是一种保持城隍土地神秘感的方式,也是让老百姓始终怀揣着敬畏之心的药方。
城隍土地要是看得见摸得着了,也就与那些只会故弄玄虚的江湖术士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的城隍庙前聚集了不少人,全是王家的仆僮杂役,正在堆放购买来的石料木材,为开春以后建造新城隍庙做准备。
王积善远远看见城隍庙前人来人往的,已经不适合居住,只能领着两人往回走,暂时去胡夷法王寺的后院住上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急匆匆的年轻士子,王积善仔细一看,马嵬县县令张巡提着一个猪头,急匆匆的走来。
看来是来感谢自己了,王积善主动迎了过去:“张贤弟这是去哪。”
张巡被这突然从巷子里冒出来的声音惊的眼皮一抖,这段时间因为三槐坊王家闹鬼的传闻,整个马嵬县风声鹤唳。
张巡又是知晓一些关于司天台的内幕,知道城隍的真实存在,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女鬼,但是王家那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不过张巡为人坦坦荡荡,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岂会怕了一些所谓的鬼鬼祟祟。
鬼吓人不害怕,怕就怕人吓人,当初从京城里出来,半路上差点被仇家派来的一伙铁骑灭了满门。
万幸遇见了一位虬髯义士,这才保全了家人,自己死了算是为国捐躯了,没什么可怕的,但儿子可是张家的四代单传。
要是在这里断了香火,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那可是断子绝孙的大不孝。
张巡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起,望见了一起走来的三人,大步迎了过去:“城隍兄,一时半会儿的城隍庙也不可能建好。”
“下官已经把官府的一个别院收拾妥当,五尊神像也已经全部请了过去,权当是城隍爷的临时道场,希望城隍兄不要怪罪我自作主张。”
王积善正在发愁没地方住,感激张巡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这位办事周到的县令:“哈哈,张贤弟这话说的,本城隍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罪。”
张巡算是第一次正式与这些城隍土地打交道,见王积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脾气古怪,安心不少:“那就这边请。”
正中间的城隍坊,有两处重如腰膂的府衙,一处就是正在重建的城隍庙,另一处就是县衙府邸。
两地相隔不远,也就隔着一条街,几人很快来到了那处僻静别院。
马谡去整理香火钱和昨天捐献的铜钱,王平抱着一堆贞观钱去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在这几日突破到石龛境。
别院内种植了几株荔枝树,还有一座假山,一方莲塘,相当的别致。
王积善本来是想把那副棺材放在院子里,这样做明显会破坏小院的别致气息,索性就让王平把棺材抬进了房间,反正房间多的是,暂时也没有别人入住。
天色微亮,天壁上浸染出一抹浅黄淡红的霞光。
王积善坐在莲塘旁边的一处小亭子里,让一直远远飘在身后的嫁衣女鬼拿来了一壶清茶,与张巡相对而坐。
闲谈几句。
大寒时节刚刚过去,从今天开始天气才算回暖,寻常士子披上貂裘还嫌冷,张巡只穿了一件破旧军袄,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冷意:“城隍兄,明天就到鞭春牛的日子了。”
“这一天对于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是非常重要的,不知道城隍兄有什么打算。”
张巡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好理解,鞭春牛是个收拢老百姓信奉的好机会,城隍爷你可得好好把握住。
王积善也在等着这一天,前些日子胡夷法王还在,鞭春牛这件事还轮不到自己。
整天念叨丞相说的马谡,又丞相说的谋划了一条计策,准备让胡夷法王的显灵不灵了。
现在胡夷法王已经被虬髯大哥给宰了,鞭春牛这件事又落在了自己头上,这样一来就更好了,那就改用另一条计策。
嗯?王积善这一夜时间赶的太紧,已经忙昏头了,现在终于有些空闲时间了,想起来一件事:“薛红线,你去的时候见没见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张巡在这里喝了几杯清茶,连日来处理案牍的疲惫,一扫而空,心情相当的闲适淡然,听见城隍大人在向一旁的婢女问话。
心中有数的张巡,起身告退:“天就快亮了,我还要去准备明天鞭春牛的事宜,就不在这里打扰城隍兄了,咱们改日再聊。”
虬髯大汉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不过张巡这么的识趣,倒是出乎了王积善的预料,因为张巡留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位不谙官场规矩的刚直士子。
懂不懂官场规矩是一码事,会不会做人又是另一回事,张巡明显是不屑于趋炎附势,人情世故倒是还很懂的。
“张贤弟有要紧的事,就先走好了。”王积善站起身来,准备是把张巡送到门外:“过几天有空了,张贤弟再过来也不迟。”
相处的时间越久,张巡越是觉的这位城隍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威严肃穆,反倒是待人和善:“忙完这几日,一定过来拜访城隍兄。”
张巡走了以后,嫁衣女鬼也走了,王积善独自一人走回了那座池边小亭。
面朝莲塘,闭上双眼,打熬气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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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女鬼离开以后,去了那个暂时还不是自己家的家,等到所有人走了以后,从窗户飘了进去,静静注视着情郎。
有所感应的王翃,睁开了双眼,瞧见了右手托着惨白脸容注视自己的线娘,习惯性的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两道血泪。
招呼她坐在了自己身边,知道线娘在担忧什么,揉了揉线娘的发髻,温柔笑道:“线娘你知道,夫君我为什么要给城隍爷下跪吗?”
嫁衣女鬼把头慢慢靠在夫君胸膛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娇柔,可还是十分的尖细:“奴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