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青听了,语重心长的说:“牧遥,不是母亲不肯。只是去西北一路翻山越岭,咱们一家自身难保,不过是皇命难违,非去不可罢了。
伊犁乃边疆苦寒之地,我们是去受罪的,何苦再多拉一个人去受苦。”
夏云当即跪倒磕头道:“夫人,小姐,我不怕苦,我一定当牛做马,好好的伺候夫人小姐,绝不抱怨一句,就是在路上糟了难死了,我也不后悔,还求夫人给夏云一条活路。”
席牧遥见夏云如此坚定,明知前路艰难,也不愿留在杭州,心知她那叔叔婶婶必定是蛇蝎心肠之人,留她在此地不知会被怎样摧残。
便也跪下求母亲:“母亲,夏云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俩情同姐妹,今日若将她放出去,以后再不能相见,女儿实在难以接受。
能否将她带上,我们也多个人来照应,我平日饭量也不大,吃食衣物上就紧着我的给她。母亲,女儿求您啦。”
萧曼青见夏云一心要跟着女儿,女儿又开口求情,想着这一路上有人照应着女儿也好,虽然无甚银钱,不能像往日那般阔绰,但有哥哥相助,吃饱穿暖总归是没问题的,便点点头答应了。
夏云见夫人应允,又磕头叩谢,头皮都红肿起来,席牧遥忙拉她起来,带她去擦些药油。
席景杨近日也是神思恍惚,抄家固然让人忧惧,但让他伤神的除了这个,更多的还是想着刘书雁。
原本他们是想着找个借口让孟宏光去推了这门亲事,但如今席家被抄,自己也要随父亲流放边疆。
就算孟宏光推了这门亲事,刘相肯定也不愿将女儿许给自己。就是他自己也不忍让刘书雁跟他去边疆过那苦日子。
皇命难违,父亲已被皇上厌弃,自己一家人恐怕再无回机会回江南。何苦让刘书雁跟自己受累,不如趁此机会了断吧。
席景杨心中拿定了主意,只是真的要放手却又觉得心痛难当,内心极度煎熬。
席牧遥见哥哥面色有异,小心询问,席景杨便想此事就交给妹妹去办吧,自己实在没有心情去跟孟宏光说这事。
席牧遥去拜见孟宏光的时候,他刚接到父母的来信,正在拆阅。
他的父母得知要与刘相家结亲,欣喜万分,已收拾姓李由哥哥带着一路往杭州出发了。
孟宏光正想着到时候如何跟父母交代,席牧遥就进来了。
听了席牧遥的话,孟宏光心下放松,既然不用辞婚,父母和刘相那边这下就好交代了。
只是这刘书雁终究与席景杨有了私情,不是个稳重的女子,孟宏光心中亦有几分不悦。
席牧遥见孟宏光不语,想着他心中多半还是介意刘书雁和哥哥的事。
想了想便开口道:“孟大人不必过滤,我与书雁姐姐相处了几日,她虽有些活泼,行事有些出格,但也是识大体的。
她与我哥哥虽有这番旧情,但两人并未有过越距之处,书雁姐姐还是个清白的姑娘家。
她以后若嫁与你,也自会与你相守一生。我哥哥也已发誓与她断绝来往,还请孟大人放心便是。”
孟宏光听闻二人未有肌肤相亲之事,且席景杨又决心断绝关系,面色有所好转。
不过席牧遥说刘书雁以后能与她相守一生的话,他却也不怎么信的,只怕人在自己身边,心却不知哪里去了。
孟宏光跟席牧遥说他知道了,这婚事他会应下的。席牧遥便告辞回家了。
孟宏光想过了,为了刘相的颜面和自己的前程,刘书雁他是非娶不可的了,至于以后,若是她能一心对自己,那自己也必不负她。若是她不能如此,那么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对孟宏光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前途,他的仕途,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刘书雁得到席家要流放边疆的消息时,替席景杨难过了一会,随即想到以后可以跟随他去边关大漠,心中又无限憧憬。
她在徽州宅院里还在整日盼着孟宏光早日赐婚,自己能早日嫁与席景杨,殊不知她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已选择与她了断了这段情。
席景杨亦不知刘书雁真正想要的生活不是做一个官家的大太太,而是去西北边疆策马奔腾,仗剑走天涯。
早知如此,何必又让两人相遇相知,天意弄人,终究不过是一对有缘无分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的不止他们,还有席牧遥。她最近日日盼着父亲早些回来。
没过几日,席文忠回来了,见到父亲平安无恙,席牧遥高兴极了,他们一家又团聚了。
席文忠见到家人,各自诉衷肠,自有一番悲喜。
到了夜里,他将与石家解除婚约的事告诉了夫人萧曼青。
萧曼青大惊:“什么?!这石家当真做出这等事么,就不怕别人戳他家脊梁骨?”
席文忠见她如此激动,忙示意她不要叫嚷,又轻声跟她说:“这事不怪石家,是我的主意,我在狱中便让弟弟写了文书,向石家提出悔婚的。”
萧曼青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老爷,你为何要这样做。我与你是夫妻,随你去流放边疆本是应该的。可是儿女无辜,牧遥若能嫁与石家,也能少受些苦楚。石家不提此事,你怎么还主动要悔婚,你怎么忍心让女儿跟你去边关受苦。”
萧曼青说着,眼泪扑簌落下。
席文忠将妻子揽入怀中,温言相劝道:“曼青,我们席家如今已是罪臣之家,何苦攀那高门大户。
牧遥若嫁过去,虽然锦衣玉食,衣食无忧,但那些仆役多半是看人下菜碟,以后恐怕要日日看人脸色,何况又有项听兰这个婆婆在,牧遥在石家不知会收多少委屈,流多少眼泪。
倒不如跟我们去边疆,日后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也好过去石家受气。”
萧曼青听了,只是不语,席文忠已经做主退了婚,自己再闹也是没用的了。
只是“门当户对”,说的容易,以席家如今这般光景,要找对称的门户,只怕只能嫁个庄户人家了。
萧曼青心中十分难过,又问丈夫:“你准备怎么给牧遥说,就这么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我看她近日总是盼着文瀚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