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门前,一辆马车悄悄驶过。
树仍然没有伐倒,但坐在马车里的宋雄,却有些心神不安。
“父亲,姓谢的小子不过是个草民,父亲何必如此心慌。”宋泽英有些看不下去,他对谢班这种人根本不屑一顾,以前也不是没干过逼死平民的事情,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宋雄明白儿子说的没有错。他亲姐夫是京城四品司马大人,虽然比县令大人的官阶只大了半品,但毕竟是京官,且与县令都属文官系统,平日里县令大人都要给宋家几分面子。
谢班这种平民小子,宋家要想弄死他,跟捏死个蚂蚁没太大区别。
不过这次谢班毕竟进了总兵大人的府里做事。
京官自然有京官的高级,但毕竟不是现管本地的。
宋雄这老狐狸最怕就是谢班在总兵那里说了什么话,总兵倒没权力替谢班申冤断案,这事最后还得县令处理。
所以他未雨绸谋,先到县令家,把谢班说得像土匪流氓一般,又送了一千文钱给他。
刚才县令的反应,似乎是嫌钱太少了。
宋雄根本不在意县令的意思,钱确实不多,毕竟他还有姐夫罩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县令大人对他们宋家是理当照顾的。
如果这个县令不听话,下次姐夫过来的时候,一定要让姐夫训斥他一番。
宋雄的马车经过南市,市场里的人们却在讨论着另外一件事。
唐义这次是真的出名了,并不是因为伐树,而是他与董聚财的赌约。
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孩,竟敢与胜兴赌场的大老板设赌立约,这成了楚城人人传颂的奇闻。
坊间都在流传唐义可能是京城某位大官的儿子,或者什么神秘家族的财产继承人。
不然哪来这种挥金豪赌的魄力呢?
许多楚城的年青人对唐义出的风头,甚至有些羡慕忌妒,更多的人则认为董聚财这次肯定又能大赚一笔。
楚城几个大赌场听闻这件事后,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立刻开出赌盘,公开邀赌,赔率一样是三赔一。
赌盘空前的轰动,每个人都觉得伐树肯定失败。一传十,十传百,楚城几乎人人投注,特别是一直凑着看热闹的那些人,他们自认为掌握整件事情全部信息,赌定了会赢钱。
也有一小部分爱刺激的公子哥,压重注在砍树成功上。
这群公子哥都是郭武的朋友,他们不为赢钱,只为刺激好玩。
砍树的进度如今成为楚城最大的头条。
“树。。。树。。树变短了!”
第二天清晨时,谢班已将大树截去五六米。
在外面守了整晚的众人,看到这个情况,有些大跌眼镜。他们还不知道谢班到底要怎么把树砍倒,但毕竟不是个好消息。
木匠行会里,江会长正在悠然的喝着茶。
“会长,这小子竟把树头截去了,难道他是想。。。。”刘木匠觉得不可思议,他已悟出了其中的奥妙,谢班现在的操作方法推翻了他二十几年的伐树经验,没想到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能力,心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长江后浪推前浪。”江会长又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小看年青人。”
“哼,只是砍去了树冠,这棵树肯定不会倒,咱们走着瞧。”孙木匠故作轻松的道。
他把全部身家财产都压进了赌局里,心里正虚的发慌,只能说点硬气的话为自己打打气。
江会长安慰二人,“诸位大师傅不用急燥,现在为时尚早,继续让人看着,咱们等消息吧。”
“啪!”
董聚财狠狠甩了前来报信的手下一个巴掌。
“你说什么?树变短了?”
“正。。正是,小的不敢乱说。”
董聚财疑惑的坐在椅子上,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按照他预计的那样进行的。
就在昨天,孙木匠还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谢班只是砍些树枝敷衍总兵大人,最后结局定然是人头落地。
为何他现在砍完了树枝,还要削短树干呢?看这样并不像敷衍,这个小子是不是真的有妙计把树砍倒呢?
难道他后面有高人指点?
董聚财思虑良久,觉得还是不可能。
木匠行会的高手基本上都是他的朋友,如果有人指点,他肯定会收到风声,除了木匠行会,其它人谁有这个本事?
再说了,孙木匠可是在赌局下了重注的,如果他没把握,怎么会做这种事,他又不是傻子。
想到这里,董聚财心里稍稍安稳,叫手下继续监视,有任何发展立刻回报。
“父亲,听说那树被削短了。”宋泽英郁闷的向宋雄汇报。
谢班之前来找过他们多次,但宋泽英从未想过要还他的钱,虽然那点钱还不够他逛一趟春烟阁,但父亲宋雄从小就教育他,金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别人的死活无须多管。
以前谢班这小子只知硬冲硬闯,毫无智谋。不知为什么,这次伐树的过程有板有眼,他也开始疑惑,谢班是不是真的能砍倒那棵树。
“随他去吧。”宋雄心里暗赞自己明智。整个楚城都认为谢班会失败,只有他,一开始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即使谢班成功了,他也不惧总兵大人会把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因为他已经跟县令大人打过招呼了。
即使总兵大人过问这件事,唯一的证据已经让宋泽英烧了,县令大人公事公办即可。
宋雄越想越觉得天衣无缝,楚城没人能奈他何。
“英儿,你以后要学着沉住气,不要有事就惊慌失措,认真学学为父的手段,你呀,要学的还很多。”
宋泽英对父亲更是佩服,他昨天还在心疼那一千文钱,认为父亲想得太多了,现在看来,果真是高人一步。
宋雄虽然有了底子,也不会放松警惕,又交待宋泽英道:“你继续派人监视,有任何动静立刻回府通报。”
总兵府的围墙外,几路人马加上围观的群众,乱成了一锅粥。
有些胆大的把全部家底都压进了赌局里,为了观察情况,干脆搭了锅灶,吃住都在围墙外面。
“树又短了!!”
天还未亮,消息已传遍全城。
到底是从小做木工长大,谢班居然可以日夜无休,只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就将大树截去大半,剩下比较粗的部分已不足总兵的围墙高了。
各路人马纷纷回去报信,围观群众也终于明白败局已定。
“原来是先截树,并非直接砍倒!如此简单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有自认聪明的人总结出了伐树的方法。
“我的天啊!谢师傅的木匠技术竟如此厉害,为什么没进木匠行会啊!”
“依我看,木匠行会都是帮蠢材,若不是听信他们的话,我也不会赔这么多的钱!”
“要怪还是怪咱们自己吧,看谢师傅那挥锯子的动作,一般木工根本达不到那种熟练境界,他可能是楚城最厉害的木工,咱们早该猜到他能有办法!”
“确实如此,我听说宋家以前运到京城的家具都是谢师傅做的。”
“怪不得怪不得,唉,这钱输得不亏,只能怪咱们眼瞎呀。”
.........
砍树赌局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楚城的赌场都赚了许多的佣金,包括董聚财的胜兴赌场。
自楚城建城以来,赌场老板们从未见过这种全民参与的盘子,每盘抽十分之一的佣,半天的佣金就够他们两个月的利润。
最开心的,当然是郭武和那几位公子哥。
唐义用的是郭武的银子,所以刚开始就定好了赚的钱与郭武二八分成,唐义拿二,郭武拿八。
只胜兴董聚财赔的银子,郭武就净赚了一百六十两,虽然他并不在乎钱,借钱给唐义只是朋友义气,但赢了这么多,仍然高兴的要请唐义喝花酒。
唐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铜板未出,也有四十两银钱入袋,划下来就是四千文钱。这点小钱他自然不算什么,他还有额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