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寸银月钩,见血必封喉,江湖兵器谱排行第二,是淮安南宫世家的家传兵刃。”
武圣强轻呷了一口案上香茗,慢条斯理地说到。
“哦。”吕笑天低应了一声。
武圣强心中奇怪,按以这孩子平日性格,定会问我江湖兵器谱排行第一名的却是何物,然而他居然没有。
“笑天,你生病了吗?”
“回世叔,笑天身上并未染恙。”
“哦。”武圣强把眼睛瞄了瞄在旁坐着的徐冠亭,见他只是低头不语,一声不吭,心下当时便兴致全无。
于是拂衣而起,正要转头离去,忽听见吕笑天在身后叫他
“世叔。”
“嗯?”武圣强顿住身形,“叫我有事?”
“有酒吗?”
“有。我去叫人给你拿,要我陪你喝嘛?”
“不必不必,让世叔替我拿酒已够劳烦,侄儿怎敢得寸进尺,让您留下陪我喝酒呢,世叔切勿宠坏了我。”
武圣强本想说,“休说的恁般客气,不过是不想留我相陪罢了。”
可他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低喃了一句:“酒这东西,有时还是一个人喝好。”
说罢掩上房门,匆匆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子后,武圣强不住地叹息,自打吕笑天收到他师父枫蓝的那封信后就变成这样了。
枫蓝那老小子在信中说他已经知道他师兄弟在雁荡山的遭遇,责他二人不听劝告,抓紧赶路,又怪他二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竟然大水冲了龙王庙,冒犯了自己的世叔。并在信中说自己教徒无方,代他两位不肖徒向世弟道歉。
哼,这些话说得虽然客气,但话里话外却总有些讥讽之意。
然而前面这些还只是些令人生气的屁话,真正令吕笑天伤心的,恐怕还是后面那些话。
枫蓝道完歉后,一转攻势,转而拜托世弟武圣强照顾他大徒弟吕笑天,并让他大徒弟安心养伤,嘱咐他不要再念之前他之前交代的事儿,还嘱托徐冠亭要好好照料大师兄。
这些还没什么,更可气的事在后面:枫蓝说自己已经派出了另外两徒弟,即他的第二支队伍去完成任务,让大徒弟专心养身体,不要再以之前的任务为念。说白了就是没你事了,该玩玩,该逛逛,你没用了。
当时吕笑天听到这段话后,几乎连脸都是青的——他这几天那么努力地养伤,就是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好为师父做事,谁想到师父却突然不用自己了,搁谁谁心里会好过?
但是当时武圣强听徐冠亭读完这封信却差不点没乐出声来:此事瞒得住你徒弟,可却瞒不住我!
什么第二支队伍,那分明就是第一支队伍,或者换句话说,他派出大徒弟吕笑天和小徒弟徐冠亭的这个举动只是他的一个幌子,那个所谓的第二支队伍的那两个人才是他真正想派出去的两个人。
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看得懂,一个不谙世事,武功却奇高的好男儿和一个正直少年血气方刚的好少年,怎么看这种组合也不可能办的成大事。
办大事需要的一定是稳健到不能再稳健的人才。
但枫蓝又不是傻子,又不是疯子,怎么会派这种组合出山办事,只有一个解释,这是幌子。
可是武圣强还是有两个问题想不通,第一个就是,即使这是幌子,却也未免是个太过明显的幌子,这幌子无论做给谁看,谁都一眼能看穿。
第二个问题就是,既然这是幌子,那他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想知道这个答案,就必须从枫蓝交代给吕笑天和徐冠亭的任务开始分析,但是这个任务在那封信上只是一笔带过,而吕笑天和徐冠亭嘴也严得很,怎么也不肯说,这让武圣强十分为难。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吕笑天突然说要喝酒,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吕笑天这小子喝多了,没准就会说出他师父交给他的任务呢!
想到这,武圣强向仆人们吩咐下去,给吕笑天那屋子上酒时,前两坛子先上清酒,后几坛上上最烈最烈的女儿红,当然包装要弄成一样的,绝不能露馅!
“是!”仆人们答应下去,武圣强心中暗喜,卧在榻上舒服地躺了下来。
可他并没有马上睡着,反而翻来覆去直掉个儿。
怎么回事,他心中难道还有什么不快之事?
好像真是有的,这事一直郁结在他心里好长时间了,那就是,吕笑天为啥偏偏是枫蓝的徒弟?
吕笑天,多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那种对武的执著,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那只恩怨分明的鼻子,那双嫉恶如仇的眉毛与眼睛。
太像太像。
他应该是自己的徒弟,他应该是自己的儿子!
他应该是一团火,在爆裂的声响中欢快地行进,烧灼一切阻碍自己的东西,将它们同化抑或毁灭。
可现在他是什么,他是油,他是一种只有枫蓝先生点的着的油,他只听他的摆布,他只为他而燃烧,他让他着他就着,让他灭他就灭,让他去哪里燃烧他就去哪里燃烧,他想让他烧掉谁他就把谁烧掉。
武圣强还只是信仰一种武器,而吕笑天本身就是种可怕的武器,这原因只在于,武圣强所信仰的人已不再这个世界上,他无法掌控的他的行为,因此他拥有自由的意志,而吕笑天信仰的东西却还活着,因此他才会变成傀儡。
“真是可惜。”武圣强揉了揉鼻子,咳嗽了两声。
“不过油也有油的好处吧,最多不过油尽灯枯,总不至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武圣强摆弄着自己腰间的短刀。
大约半晌过后,他便鼾声如雷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