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晗盯着彻底报废的铁椅子又看了一会——也或许他并没有看，而是想了些自己也不清楚的什么东西，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转身看了乔玦一眼，随即垂下了眼睛。
——平常笼罩着戴晗的那层淡漠和森冷又回来了。
面对“正常”了的戴晗，连褚先生都会怀疑，刚才在这个孩子气十足的人身上看到的那种专注和痴迷，荒唐和傻气，懵懂和懊丧，遗憾和感伤，是否全部都是自己的幻觉呢？
乔玦面色冷凝，表情严肃而正式：“前天，也就是12月3日，附属于SK的一家军工厂资料库被偷袭，刚投入量产的新型武器资料泄露。”
所谓“附属于SK”的企业和机构，也就是SK的成员依法开办、或者接受SK保护、并向SK缴纳其大部分收入的企业机构，这些企业机构以政府认可的合法身份，存在于所谓的阳光之下，实际上却接受着SK 的操纵和指挥，是SK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保护这些企业机构，根本轮不着特别行动队出手。包括特别行动队在内的六个SK首领直属的特别机构，除了一个秘密行动小组之外，其他五个，都只处理一些至关重要的核心事务，说白了，全是关乎组织生死存亡的大事，眼下最多的就是尖端技术和异能资源的争夺。
乔玦被安排去调查军工厂资料失窃并负责追回时，也甚感意外甚至是不满，但是因为任务是戴晗的安排，也尽心尽力地去做了。
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就查出窃取资料的幕后主使，是一位叫作封宏业的政府高官，而且查到了存放资料的具体地点。却在前往追回的过程中受到伏击，被伪装过的警察车队一路围追堵截。
乔玦并不知道戴晗派徐庭带人前往支援——当然，支援得并不成功，简直像是去搞笑的。
戴晗听完乔玦的汇报，转向褚先生问道：“褚先生了解这位封宏业大人吗？”
褚先生略作沉思，说道：“此人在申海市临时政府虽然只是一介委员，却颇得同僚认可，也颇得上峰信赖，是申海实际上的掌权者。目前申海市长一职空缺，此人恐怕就是下任市长的人选。”
申海前三任市长均死于暗杀，自上一位被杀之后，这个位置已经空了一年了，没一个人敢爬上去。某种程度上，申海市长，等于枪靶子。
戴晗鄙夷地笑了一下：“原来申海就是掌握在这种人的手里，怪不得这个地方一天比一天怪诞了。”
褚先生也跟着微微一笑：“此人确实迂腐，但是很会做人。”
“那褚先生如何看这位大人的一系列举动？”
“很符合一个傻子的做法。”
“仅仅如此吗？”戴晗继续追问。
“我恐怕是这样。他既然无法做出什么造福一方的政绩，也总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行动力，毕竟，屁股是压在那个位置上的。所以就算是受到损失，也要来招惹一下SK，因为这样好歹也可以向他的上峰显示一下他还是想要有所作为的。既然无法拿得出让上峰满意的业绩，那么装可怜也可以博取同情。”
“欸——”戴晗挑着眉毛嘲讽了一声，“当官还真是不容易呢！”
“是呢，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战后的大混乱中，政府能保持个政府的样子，也是不容易的。”
戴晗蛮瞧不上地说了一句：“那就不要自命为政府好了，权威和法律也不被人认可，装样子还装得那么幸苦。”
褚先生颇有同感地对临时政府表示同情：“哎，难为封宏业这样的傻子了。幸好他比较傻，还不觉得日子太难过。”
“嗯，确实傻！”戴晗呆呆地点点头，傻傻地表示同意，不过语气随即一转，一抹嘲讽的笑意挑上嘴角，颇有深意地说道：“不傻也不会做出派人窃取非法集团下属军工厂的武器资料，还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武器资料，不傻也不会指使警察伪装之后大规模出动去追击一个罪名未经坐实的摩托车骑手，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简直就是单纯为了制造争端和混乱。”
经戴晗这么一说，褚先生顿觉事情确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忽然想起这类事件按惯例本不该是戴晗过问的事情，于是不免深为自己的粗陋感到遗憾。既然戴晗插手这件事，那么事情背后，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这件事，要么涉及异能争夺，要么便是有什么暗中针对SK的组织密谋了危险的计划。
戴晗之前被安排主要负责横陵和西恒军工厂的事情，那边的事情尚未彻底结束，戴晗又把注意力投向政府高级官员，难道这二者有什么相关的地方吗？而且这期间，戴晗不止一次被叫到boss那里，恐怕这一次，水比较深了。
不过这个戴晗的思路无比清奇无比诡谲也是事实，经常做出一些类似舀北冰洋的水去南极洲救火的事情，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总能证明他的猜测和思路是正确的。
戴晗让乔玦去找一份封宏业顾问团的名单，然后嘱咐徐庭去包医生那里取尸检的报告，其他人自便。
说罢戴晗便弯下腰去找那个有可能已经不能用的游戏机。
褚先生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对了，戴晗队长，可否告知我等，西环高速北段的汽车，是如何被切割成一堆碎片的？”
“哦，”戴晗头也不抬，腰也不直，手随便一指：“那个呦。”
众人朝着戴晗手指的方向看去，光线昏暗的北楼地下室里，空空荡荡，黑糊糊凝结着一层一层一片一片血迹的地上，什么也没有。
难道，真的是用空气切割的？
褚先生为难地又问了一句：“戴晗队长，好像什么也没有哎。”
“有的呦，那里！”戴晗看也不看，伸手朝着一个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方向又指了一下。
褚先生，连同乔玦和徐庭，还有其他人，一起调整了搜索方向，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哦。”
“哦，”戴晗三心二意地应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游戏机哪去了？”
“戴晗队长，你那神奇的武器，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哎。”
戴晗极不情愿地抬起头，指着墙角位置，说道：“就那个嘛。”
褚先生走过去，捡起来两个钢笔模样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不出名堂：“这个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笔嘛。”
“化妆品店里顺来的睫毛膏呦。”
褚先生和乔玦见怪不怪，只有徐庭“啊”了一声。
“洗干净里面的黑油做成的，可惜睫毛膏的外壳是劣质塑料做成的，只用了一次就报废了。等有时间我再改进一下。”
“哦！”褚先生十分佩服戴晗敢用化妆品店里的玩意制作武器，也打心眼里害怕哪天戴晗发给自己一把纸糊的手枪。“不过戴晗队长，这个东西究竟什么原理呢？”
“原理可以看成是手枪和导弹的合成体哎。”
“哇！”
“不过没有导弹那么复杂啦。前端是个类似子弹的东西，手柄部分是控制按钮，只不过子弹尾端连接了一根纳米丝，纳米丝嘛，反正就是又结实又细啦，肉眼看不见的那种嘛。通过手里的控制按钮，可以把子弹发射出去，打进合适的目标物体，然后让它张开里面的勾刺抓牢目标物体，手上使劲绷直纳米丝，接下来等着就好了。”
戴晗找到了游戏机，一边鼓捣一边接着说：“蛮好用的东西，败笔就是选择了睫毛膏做手柄，一使劲就攥碎了。嗯，这个游戏机还能不能用嘛？咦？”
“这么说来，戴晗队长又发明新武器了。只是这一次，设计图纸和数据不要再被人窃取了才好。”
戴晗盯着手里的游戏机，随便应道：“随便搞搞啦。倒是这个游戏机，才搞来没多久哎……”
褚先生用一种欣赏而远观的眼神看着戴晗，心里暗暗思忖：这就是戴晗，这就是SK的戴晗，专精于各种杀人的技术，在杀人方面极具创造力的黑暗天才，为SK贡献了一部浓黑血腥的崛起史。在他那里，杀戮和游戏没有任何区别，因此也可以说，这就是个沉醉于游戏的孩子。
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才格外危险，难道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