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的后院有几棵夹竹桃,夹竹桃后面是一排可住人的屋舍。陈婆选了间正中间稍大些的屋子,林木选了一间在陈婆隔壁。林木稍微收拾了一下,从清俢那里借来两床被子,便歇息了。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棂上,从屋檐下汇聚而来的雨水,从檐角流下,一路穿过院子,浸过雨水的青石板上,葱郁的青苔变得更加湿润。
陈婆推开屋子里的四叶窗,窗外直接通向后山,许是窗子许久不曾打开过,窗子外缠绕了根系粗壮的爬山虎,手上使了点劲才推开来。
屋子里只有陈婆一个人了。
“岐山?你很久都没有说话了,你死了吗?死了吱一声。”陈婆站在窗前,眺望着后山茂密的侧柏林。
过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细听还有几分愤愤:“本神子死都死了,还怎么吱声儿?”随即,声音变得郑重了起来,“抓紧些吧,我觉得这个世界的壁障可能已经发现我了,对我的压制加大了不少。”
陈婆,也就是沼苼素了脸色,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急急问道:“我儿子怎么样?他有没有出事?”
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仔仔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最主要的情况是得到这方世界更多的信力,我也好抵挡这方世界的天道。”
沼苼略微松了口气:“那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儿子,你家帝君就这么一根苗子了,他醒来都不知道得多少万年以后了,靠是靠不上的,魔域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脑海里的声音闷闷道:“我知道了。”
半晌。
“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你觉得呢?”
雨下得更大了,雨声仿佛隔绝了世间的一切。隔壁的屋子里,林木抱着被子卷作了一团,滚到了靠墙的那一边,头埋在了被子里,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林木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听到那个胖道士清俢的声音。
“师弟,咱们是不是把药下重了?这个傻子怎么睡得跟猪一样,现在还没有醒来。”清俢对着师弟纳闷道。
瘦道士清昕回道:“我看不是咱们药下重了,是这丫睡得太熟。”
清俢踢了林木一脚,无语:“早知道这小子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我们还下药干啥,实在浪费!观里都没有多少了,还得去配一点。”
林木清醒过来,还没睁开眼,就感到了绳子的束缚。
“还没醒呢?你再不醒,老婆子觉得明日道观的红烧肉就有着落了。”陈婆幽幽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林木嘴角一抽,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一根绳子不够,还绑了两根,而气人的是,陈婆却安然无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婆婆,你跟他们一伙的!”林木脱口而出。
陈婆跟清俢师兄弟俩跟看傻子的眼神瞅林木。
清昕瞅着被绑作一团的林木。
看来这人不是骨骼清奇,而是脑袋清奇啊!
清俢把两人带的包袱打开,一个一个伸手摸着。
过了一会儿,清俢对着自己手上的二钱银子,不敢置信。
他买的蒙汗药还要三钱呢!
虎视眈眈的目光瞥向林木,他师弟更是从道袍里抽出来一把大刀,锋利的刀剑正对林木。
林木看着那属于自己的二钱银子,对着陈婆声音发颤道:“婆婆,你带的银子呢?”
“银子?老婆子哪里有银子?”陈婆理所当然地回答。
陈婆一点银子都没有,那他们进城吃住用什么?跟着陈婆,林木感到绝望
话落,清俢的眼神更加地不善。
本以为这是两只肥羊,却不想瘦得咯牙!
清昕提着刀到了林木的眼前,不爽道:“你没有钱?你没有钱穿什么好料子!”
林木瞅着自己一身府里时少爷赏的杭绸裁的长衫。
合着穿得好也是错?
刀剑就在鼻尖上,林木语气颤颤巍巍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瘦道士清昕拿着锃亮的大刀,贴到了林木的脸上,冰凉的温度瞬间让林木脸皮反射性地抖了一下。
“干什么?老子抢劫!”
就在清昕要做个什么的当口,一首古怪的旋律在屋子里响了起来,回头一瞅,是陈婆在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你个老太婆,不准动!不然老子杀了你!”清俢朝着陈婆走过去。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古怪旋律,声音不大,节奏却跟陈婆的敲击声一致,慢慢的,两首旋律叠加起来,合成一首。
清俢脚步停住,狐疑起来。
清俢圆溜溜的大脑袋,移来移去,试图找出声源。
“什么东西?装神弄鬼!”清俢喝道,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疼。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在耳朵边响起来。
半个时辰后,胖道士跟瘦道士两个被绑作一团,两根绳子绑得很紧,绑人的手法是衙门里专门用来绑犯人的八字结,轻易松开不得。
清俢身子壮硕,将他师弟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婆手里握着那把大刀,锃亮的刀尖在胖子清俢的鼻尖跳舞,清俢骇得不敢眨眼。
清俢流了一泡眼泪,鼻子里也喷出了鼻涕泡,顿时涕泗齐飞。
就在他们二人三步开外,几只圆鼓鼓的尸蠹在地上不住蠕动,不时喷出黄绿色毒汁,其中时不时溅出来的一点汁液,将旁边的一根桌子腿,腐蚀了大半。
林木殷勤地搬了跟独木板凳过来,陈婆坐了下来。
刀柄往下一滑,清俢的眼珠子随着刀转动,光溜溜的大脑门上滚落下来一颗大大的汗珠子,滴在了大刀上。
清俢对着陈婆,鼻音甚重道:“你要干,干什么?”
陈婆抖动了两下刀柄,笑眯眯道:“干什么?老娘也来抢劫!”
“大侠,大侠饶命,我们道观还有钱,有很多钱,都给你们,给你们!”清昕在他师兄壮实的身子下,挤出来求饶道。
清俢被师弟的话一刺激,也连连道:“对!对!我们有钱!好多!留,留我们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陈婆挑眉:“哟!火居道士?还上老下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