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麻麻亮,欧杨就被一个噩梦惊醒,算起来,他一生的轨迹从此发生了巨大变化,应该从这个梦开始说起。
欧杨后来仔细去回忆那个梦里发生的事情,从模糊到清晰,大概内容应该是这样的。欧杨驾车载着一家人正行驶在公路上,为了一点事情,妻子李晓曼突然跟他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李晓曼要求下车,欧杨没理她,李晓曼坚持,欧杨说她神经病,李晓曼大喊一声“停车”,欧杨一个急刹,恰在这时,他们身后的一辆大巴车追尾上来。
欧杨再也睡不着了,翻身起床。他家的小狗丢妹,看到主人起来了,也从狗窝里摇着尾巴跟出来,他要去厕所,丢妹就咬着他的裤腿不放。欧杨睡眼惺忪,就那么拖啊拖的连腿带狗一起提到厕所。
丢妹其实叫丢丢,是女儿阿芸从幼儿园门口捡回来的小狗。那天,欧杨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抚摸着小狗的头,对女儿说,不要了吧,你妈妈有洁癖,不喜欢家里一股味道。阿芸不舍得,说,老爸你看她泪眼汪汪的,好像你呀。欧杨哈哈大笑,说小孩子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泪眼汪汪的。阿芸说,妈妈跟你提分手的时候,你就这样,好可怜。欧杨说,傻孩子,老爸那是苦肉计,你妈要是跟我离婚了,你不就成单亲孩子了。
最后爷俩还是决定收留小狗,因为是被人丢弃的,所以就取名叫丢丢。从此欧杨家有了两个女儿,老大是欧芸芸,小名阿芸,小的自然是丢丢,就是丢妹。
丢妹很听话,每次阿芸回到家就趁到她怀里,不吵也不闹,任凭阿芸怎么给她梳妆打扮,唯一的缺点是爱掉毛,家里的沙发,床单,被子都嵌着狗毛,凑近鼻子还散发着一大股狗味,为此,妻子李晓曼没少给欧杨抱怨,特别是阿芸不做作业,抱着狗玩闹的时候。
欧杨一边洗漱,一边叫女儿起床,阿芸说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去幼儿园。欧杨就以为是女儿撒娇不愿意去,催促她赶紧起来。
今天,老总特地从北京飞过来视察,刘老头单干之后,欧杨所在城市的分公司总经理已经空缺了一个多月,他估摸着老总主要就是为这件事而来。欧杨想,今天得好好表现一下,他在客厅里对妻子说:“今天你送阿芸去幼儿园,我有事情先走了。”这时候卧室里就传来李晓曼气势汹汹的声音,“在外面不晓得被哪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了,一回到家就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丢三落四的,昨天才说今天休息,大清早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欧杨很纳闷结了婚的女人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随便一个火星子都可以点着。都说七年之痒,他跟妻子结婚正好也七年了,正如同歌词里唱的一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最后洗碗,熟悉的牵绊,滋长不满。”没有了激情,甚至没有爱情,有的只是习惯。都市里生活的人,是不是都如这样,习惯着拥有,恐惧失去,却又不满足于现状,在欲望与诱惑中躁动不安,如此矛盾的生活着。
家里的小情绪欧杨早就麻木了,他没有把心思过多放在女人身上,小心的掏出衣兜里面前两天买的一张彩票,昨天他上网查询,发现中了个蓝球,今天可以去换五块钱了,按照惯例,他会重新拿两块钱继续买上一注。欧杨很早就有买彩票的习惯,倒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够中大奖,而是彩票能让他感到紧张跟激动,像第一次恋爱一样。他说心理学上认为彩票能对一个人产生积极的心理暗示,让人对未来更有希望。卖彩票的老板说这一期彩票还没开奖,他疑惑的打开手机,星期日,再伸手去摸放在裤兜里的昨天一家人逛海洋公园的门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脑袋里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他觉得自己好笑,但是他仍然奇怪梦里的情景为何如此清晰。
欧杨神不守舍的回到家,没过多久,他发现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大致都是按照梦里的情景重复着发生一遍。起床后,李晓曼要捉丢妹关到笼子里,阿芸抱着不让,妻子就吓唬说要把丢妹送给楼下卖狗肉的铺子,阿芸哭着抱着欧杨叫坏妈妈。只要欧杨不故意破坏剧情,他觉得奇怪,又觉得有趣,回过神来,他看到一旁正在哭鼻子的女儿。
“阿芸别哭,瞧着老爸表演魔术给你看。”欧杨对阿芸朝着正在厨房里煮早餐的李晓曼一努嘴,学着她的语气说:“我是坏妈妈,明天让你爸到外面给你找一个好妈妈,既漂亮又温柔,给你买多多的玩具。”果然,厨房里面就传来同样的话。“都是被你爸惯坏的,越来越不听话,从今天起,休想再让我带你出去玩。”欧杨继续小声的用妻子的语气对女儿说,果然厨房里不一会又传来同样的这句话。阿芸夸张的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注意啦,妈妈马上要出来了,然后她要说,你们爷俩个嘀嘀咕咕说什么,还不赶紧洗漱了吃早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没一会,李晓曼果然披着围裙,拿着锅铲出来,吼道:“你们爷俩个嘀嘀咕咕说什么,还不赶紧洗漱了吃早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最后不忘加一句“烦心”才走回去。阿芸开始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就笑得梨花带雨,前仰后合。
突然欧杨想起一件事情,这件事足以让他汗毛倒竖,就是他清晰的记得这个梦结束于一场车祸,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那么在现实里会不会也照常发生呢,他必须阻止。他开始回忆梦里是因为什么事情跟妻子争吵起来,他记起来了。他对妻子说:“你弟是不是马上就毕业了,让他来我们公司实习吧,就住咱们家,也方便照看。”
李晓曼直直的站在原地。“你不是一直讨厌我家嘛,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来了。”
虽然不爽快,自己提出来多少还算一份人情,欧杨心里面想着,却说:“你爸妈一直就重男轻女,现在他们的宝贝儿子大了,何必来靠你这个姐。”
“那你还让我弟到咱们家来,到时候你甩脸色倒是让我下不来台。”李晓曼说。
“我有那么小气吗,只是看你今天要为这个考虑,明天要替那个谋划,你活得累不累,他要来让他自己提,你操哪份心,没见得他们问你一句半句的。”
“我是女人我有什么办法,在家的时候就父母兄弟,嫁人了就是老公孩子,我倒是想活成自了汉,不问不顾,问题是以后我老了病了依靠哪个。”
“简直是强词夺理,依靠谁也指望不上你弟,我看还不如依靠丢妹靠谱一点。”小狗本来蹲在阿芸的身边认真的等着阿芸洗脸,听到叫她名字,立马从厕所摇着尾巴到欧杨跟前。“丢妹好乖,以后妈妈老了你就照顾她噶,好噶。”,欧杨挠着小狗,然后抬起头来看李晓曼,说:“你看,丢妹都答应了。”
李晓曼又好气又好笑,说了一阵,吃过早饭。
接下来有个比较纠结的事情了,荣懋市海洋公园新建了一个超大的鲸鱼馆,李晓曼提议去海洋公园看鲸鱼。
欧杨本来是无所谓的,他从来对玩就提不起多大兴趣,当然去两次也没什么紧要。但是,如果不出意外,阿芸会因为不能带上丢妹跟妻子大吵半个小时,然后在路上哭一个小时,直到鲸鱼馆的售票处收到一个鲸鱼玩偶,她说可以带回家给丢妹玩,这样才止住。
欧杨喜欢清静,杂乱的声音让他感到焦虑,更重要的是,梦里面发生车祸的地点,是在从海洋公园回来的路上,细思极恐。
“还是去观音殿吧,好久没有去逛过了,马上就是农历的七月半了,我们去祈福一下一家人下半年能够平平安安的。”欧杨说。
李晓曼一脸狐疑,“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以前我怎么生拉硬扯的都不去?”
“年纪大了嘛,思想也跟着老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