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从堡垒似的房子旁溜出,远方是一片惨淡的寂静,耳边偶有乌鸦的声音掠过,它们盘旋在堡垒的上空,发出哀怨的尖叫,随即滚滚的黑烟便从堡垒深处飘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烧焦发霉的肉香味,洛尽力忍住鼻息,回头看去,洛知道,那里是戴着鸟嘴面具的医师们的工作间,同时也是他们的监狱与屠宰场。
洛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进去的病人完整的出来过,在瘟疫爆发的短短十个月间,一直都是这样,只有那些卫兵们会在早晨3点准时抬着一桶桶带着骨头残渣的灰烬出来,就地掩埋在堡垒附近,随即便成了临近野狗们的食物,对那里,人们早已避之不及,谈之色变。
瘟疫区,已然是一片地狱,曾经的繁荣转眼即逝,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生活在这里,每天有无数的人企图通过各种方式偷渡出去,逃出这有着十几米高围墙的监狱,可大部分人最终都成了无主的亡魂。
这里比之前更残破了,洛边走边想,仅仅半个多月没再回来,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前方曾是最隐蔽密集的街区,在瘟疫爆发后,那里成了人们最后的天堂,酒水,肉,女人,去往外界的通行证,只要你有钱,你在这里大可过得比外面更舒服,只是此刻,这里只剩下了一片破败的房屋和一地血渍,阴影处是残破的尸块和碎成一地的酒瓶。
看来猎人并未说谎,军队真的扫荡了整个瘟疫区,夺走了瘟疫区人们最后的财富,洛心中盘算着,随即在一间被烧毁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他推开了被熏得发黑的木门,抬脚进去,脆弱的木板吱呀作响,掉落的天花板下,正躺着是一具烧焦的健壮尸体,洛似是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机械似的踏着尸体进去,在一个石柜前缓缓停了下来,随即用尽全力将石柜推到,木板上出现了一个狭小的洞口,黑乎乎的,边上紧镶着一个木制梯子,通入底部。
洛顺着梯子滑下,在黑暗中小心的来回摸索,突然一柄长刀顶住了洛的肚子,随即剧烈的咳嗽声响彻了整个洞口,洛趁机伸手紧紧抓着刀身,鲜血顺着刀柄流出,胸口的幼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吱吱的叫着。
洛身前的人使劲发力,试图将长刀拽回,却被洛死死抓着,似是知道自己拽不回了,那人索性不动了,洛耳边传来一阵打火石的声响,接着黑暗中一缕火光升起,照亮了地道,也照亮了洛身前的身影。
洛缓缓将长袍拉下,那人借助着火光盯着洛看了一会,似乎认出了什么,将刀柄放下,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他们和我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毕竟我可是亲眼所见的。”
洛只是静静的盯着眼前的身影,那是身材矮小的老头,黑色的兜帽罩住了他的脑袋,洛看不出他的表情究竟是紧张还是恐惧。
见洛不说话,老人将兜帽摘下,慈祥的面容上满是青色的印记,深陷的眼眶下,满脸的疲惫。他努力挤着笑容对洛问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让你起死回生?”说完,老头又开始重重的咳嗽,他的身后,两个孩子正静静的躺在地上,发出了腐烂的恶臭,他们身上同样布满了青色的印记。
洛将长刀甩在了一旁,手上的鲜血止不住的滴落,幼鼠从袖子中爬出,静静的舔舐着伤口,老头愕然的看着幼鼠,良久,洛不悲不喜的问道:“我想知道些消息。”
“我知道你在找些什么。”老头淡淡的说道,他拿火把的手愈发颤抖,影子在火光下来回闪现,他赶忙用双手紧紧抓着火把接着看着洛说道:“你也看到了我的处境,我被他们抛弃了,不过”老头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身上有让我着迷的东西。”
老人说着从身旁的书柜上抽出一封血红色的信封,似是还未寄出去,他将信封递给了洛,洛伸手接住,将外皮撕开,鲜血满了出来,这信封仿佛还活着,洛从中抽出书信,信封有着奇怪的血色的符号,接着火把的光芒读了起来,忽然,他抬起头来看着老头惊愕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头一改往日的慈祥面孔,阴森的笑了笑开口道:“魔剂师协会,那是戈蓝给我们的实验报告,你应该已经晕过去几次了吧?”随后他有些悲伤的说道:“我现在什么也没剩下了,这具凋零的肉体要走到结局了,就算改良过的血剂也救不了我,它只会吞噬我。”
随后老头抬起头,狂热的盯着洛慢慢的说道:“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喝了血剂没事那?如果现在研究的话,应该还来的及。”洛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双脚似是紧紧钉在了地上,老头的双眼泛着诡异的紫色光芒,他死死的看着洛,洛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他看透了,他的额头上黑色符文渐起,老头看着符文,心有所思,正准备做些什么时,突然洛头顶的符文光芒大放,当洛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瘫倒在了地上。
老头正躺在洛身前几米处,口水直流,双手紧扣着眼睛,嘴中不断念叨着:“神,救赎”
洛现在可管不了这些,只觉得脑袋很痛,他向前看去发现这里竟也有一尊缩小版的神像,他越过老头和尸体向前走去,直勾勾的盯着神像,虽依旧看不清神像面容,但他被镶嵌的红宝石般的眼睛,似乎在死死盯着洛,洛也不知为何自己将神像收入了怀中。
洛从旁边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长刀,对着老头指去,他闭上了眼睛狠了狠心,最终还是将长剑丢掉,随后在老头身上摸索着,除了一大包金币、一些药剂配方和若干瓶药剂之外,他从老头的身上搜到了自己最想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瓶半透明的绿色药剂,被小心的装在一个精致的瓶子中,瓶口被橡木塞紧紧堵着。
洛将木塞缓缓拔出,霎时瓶子传出了一股沁人心鼻的香味,那香味似是飘进了洛的身体里,使得他全身血液都沸腾了,洛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限渴求着这瓶药剂。
他本想犹豫的,可那种绞心般的剧痛再次袭来,疼痛快使他失去了意识,洛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药剂,一口将其全部饮下。
爆裂的能量在洛胸口乱窜,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这改良过的与第一次喝下时完全不一样,但此刻他能做的只有承受。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身上冒出,浸透了他的衣服,他从没这样清醒的感受痛苦过,如此巨大的痛苦,他早就该晕倒了才对,但此刻的感受于他而言如此真实,他只能努力让自己坐起,而不是趴下。
他的皮肤变得通红,幼鼠也难忍炙热从他胸口跑了出来,跳到了地上,看着他只能担心的吱吱叫着,他的皮肤突然不断开裂又不断重生,周而复始,这钻心的痛苦让他几欲死去。
幼鼠紧张的盯着,它白色的皮毛在肉眼可见下变为深绿,眼神通红,一口咬在了洛的身上,浓绿的气息从幼鼠嘴边飘散了出来,那是浓郁的瘟疫,药剂找到爆发的出口,随即洛的皮肤不再变得绯红,也不再无尽的开裂,就连痛苦都减轻了许多,洛仍不敢掉以轻心。
幼鼠的毛皮又再肉眼可见得状况下变回了白色,它像用尽了力气一般瘫软了下去,不过似乎起效了,几个小时后,一阵强烈的绿色光芒闪过,洛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自己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火把早已燃尽,他看着周围,却感到异常清晰,接着药瓶上的反光,他发现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悠悠的发着红光,与猎人的猫眼不一样。
他轻轻的将幼鼠抱回了自己的怀中,幼鼠眨巴眨巴眼睛,见他没事了,便安心的在他怀中睡去,他向老头看去,他仍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洛将他捂住双眼的手扒开,让他直视着自己的双眼,洛的双眼有规律的闪烁着,老头终于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幻术,安抚作用吗?洛心想,他不由得想起了索亚,
“安静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洛淡淡的说道,他重新点燃了火把。
“是,主人。”老头呆呆的答到。
半小时后,洛从地洞中爬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个精致得木箱,他已经有些了解了。
老头是绯红的教徒,同时也是匿名药剂师组织魔剂师协会的成员,洛服下的药剂是被称为绯红魔药的实验仿制品血剂,据说是培育强大战士的药剂,实验者中只有洛一人还活着了,连老头也不知道它具体的作用,但在抵御瘟疫上却有奇效。
至于绯红,无疑是一个邪教,他们都相信他们所信仰的真神将会降临,但老头只是一个底层信徒,除此之外再不知其他。
想到这里,洛轻身出了房子,径直向着来路走去,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那农夫是否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