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其尼咖啡屋。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费格身后,面含微笑。
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头上戴着一顶高顶礼帽,右手持着一根漂亮手杖,每走一步都在人行道上捣一下。他那深邃的脸庞,嵌入了一些岁月带来的皱纹,尤其在眼角,他应该有四十岁左右了。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这种眸色其实很常见,诺弗尔德大陆近乎一半人种都是蓝色眼眸。可是这个男人的蔚蓝瞳孔却格外引人注目,明亮澄澈,眸光流动间,犹如一缕缕蓝色的星辉在缓缓流动。
这是一位儒雅随和的男人,总含有一种冷静的有所思虑的神色,他摘下礼帽,面含微笑地向年轻的比尔敦克人打了一声招呼,彬彬有礼,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不俗的气质。
他或许是一位受到过高等教育的贵族绅士。
转身的一瞬间,费格的神情骤然间凝固,也在一瞬间恢复常态,他在拼命掩饰!
是他!是他!
莫吉托……
费格在心底疯狂喊着。
他的脸色平静得像一汪湖水,没有波澜,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种遇见陌生人打招呼应有的微笑,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些许诧异。
他的表演功夫做得很好。
但只有诸神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恐慌。
这个蓝色眼眸的中年男人,正是上次登门,自称沃夫的导师的那位男人,莫吉托!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装扮,唯一不同的只是今天多了一根手杖。
他忘不了那天,在此人离去之后,霍查德莫名其妙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本该也是一样,但因为当时已经觉醒超凡,倚仗着特殊的思感、体质、精神力、才免于那场算计。
“您好,先生。”费格右手置于胸前,微微颌首,行的是诺弗尔德的初见礼。
他必须掩饰。
眼前的是一位超凡者,拥有神奇的能力,他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并没有被消除记忆的真相,否则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神秘男人莫吉托问道:“请问,这间咖啡屋怎么关门了?”
他的神情很平静,面含微笑。
他也许是记起了费格,刻意在掩饰,也许并没有记起,毕竟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还过了好几天。
“哦……”费格适当地发出一声叹息,“咖啡屋的老板遇害过世了,所以店面只能关了。”
他在心底犹豫了瞬间,最终选择告诉实情。
“遇害过世?”
蓝眸男人眉头一拧。
“是啊……老板是个好人,真的太可惜了……”费格继续“沉痛”,随后状似轻松地说了一句:
“您也是听过马其尼咖啡屋的咖啡手艺不错,所以过来品尝吗?”
“当然。”
莫吉托舒展微笑:“之前喝过一次,喝过一杯值得再次品味的咖啡。”随后附和费格伪装的“沉痛”,续道:“怎么老板好好的却遇害了呢?太震惊了,之前我还和他有过一次愉快的聊天呢。”
那并不愉快……费格暗暗冷笑。
“是啊,凶手太疯狂了,竟然杀害了一位好人。只能期待警察能早点破案。”
“霍查德先生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呢?”
“就在前两天。”
费格据实已告,他摸不透莫吉托是否记得他,以防露馅,只能继续以员工的身份回答问题。
“前两天……”莫吉托低声自语,轻微地眨了眨眼。
细微的动作差点让捕捉到这个细节的费格,心脏猛一下蹦出嗓子!
他以为他又要使出怪异的超凡能力消除记忆了。
一瞬间,费格的指尖抖了抖。
他差点要握拳了。
幸运的,莫吉托并无任何异状,真的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可惜了。本想过来喝杯咖啡和老板叙叙旧……”沉思已久的蓝眸男人回过神后,重新戴上帽子:
“谢谢了,朋友。”
“不客气。”
费格稍稍鞠躬。
哒!哒!哒!
神秘男人拄着手杖,渐渐消失在街头。
费格缓慢地走动,仍保留着伪装,眼角的余光一直锁定莫吉托的身影,直到那个高大背影彻底在视野中消失。“啊!”一声,他惊魂未定的低下头颅,脚下一歪,差点瘫倒在地上,幸好用手撑住地面,勉力站了起来。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急促,后背衣衫不知何时变得湿漉漉的,完全被冷汗浸湿了。
不是亲身经历,根本不懂这个蓝眸男人所带来的无形压力,究竟有多恐怖……
不亚于被一头魔种生物逮着追。
他经历过莫吉托消除记忆的可怕手段,他知道这有多恐怖,尤其是还要艰难地伪装、对话。
这次他没有消除我的记忆……费格冷汗涔涔,非常幸运,或许他认为没有必要。
这个神秘人,上次故意消除他和霍查德的记忆,必然是有所图谋,但他的目的是什么,猜不透。
他的身份,也像迷雾一样。
唯独肯定的事,他很“关心”沃夫。
他在打听沃夫的信息。
并且,他不愿让人知道他在探听沃夫的信息。
不然他不会动用不可思议的超凡能力,去删除接触的人的记忆。
伊赛迦尔人、黎本圣学院老师、海上航行、沃夫的导师……费格回想所知的一条条信息,逐一分析过滤。
如果之前对于蓝眸男人的身份,只是有一点怀疑。
那经过这两次之后,费格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些是他编造的谎言。
沃夫的案子快过去一个星期,声称正在海上航行的他,为何还留在荆棘市?
等待沃夫的案件水落石出?
这个人……真的是沃夫的导师吗?
费格不信,在心里打一百个问号。
“我还是懂的太少了……”思考片刻,费格连连摇头,伸手抹去额间的细汗。
一百米外。
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下,一个卷发女生隐藏在树干后,看似随意地观望街头,但飘忽的眸光却总会留意一处。
她的目光聚焦在马其尼咖啡屋前的年轻人身上,将年轻人的一举一动纳入眼中,眸中掠过一丝困惑。然后又转向了另一边的街头,人群中某个拄着手杖的高大男子。
她沉思了一会。
“滴……”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物件,是一个耳语器,她手指点动,低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卷发女人整肃面容,踏步混入街上的人群中,逐步跟上前面拄手杖、戴礼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