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夜雨,下得着实不小。
而一向热闹充斥着各种声音的街道,也变得空无一人,只有黑暗中传来的滴滴答答的雨声——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客人们,不是留宿在了哪家姑娘的房中,便是乘着马车轿撵,冒雨赶了回去。
而如梦轩中,同样被这场始料不及的夜雨困住回去步伐的东方洛染则看着窗外如线的雨珠,苦恼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
东方洛染是极喜欢下雨天的,无论是丝丝沾衣不湿的绵绵细雨,还是电闪雷鸣的滚滚倾盆大雨,亦或者带了些萧瑟寒冷意味的淅沥秋雨,她都喜欢。
雨天的阴沉是一种不同于晴空日和与暗夜幽深的感觉,不那么灼你的眼,也不暗到让你心生不安,就那么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份,带着清新的气味,涤荡尽万物沾染的尘埃,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每逢这个时候,无论是前世royal的绝杀,还是如今的东方小公子,都喜欢推掉手中的一切事物,要么抱着玩偶,要么抱着枕头,只坐在室内听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
这举动多少有些无聊。
但东方小公子却从来不觉得厌烦。
只是今日,她却要因为这场雨被困在如梦轩了。
本也不是多大的事,撑着把雨伞,出了林宅后走得快些便是了。
可偏生东方小公子既不喜欢雨水落在身上的潮湿感,也不愿脏了自己爱惜的衣服鞋袜,所以平生是最不爱的,便是在下雨天出去行走。
眼下自然也不肯破例。
“所以雪璃月啊,真心不是我不想喝药泡药浴,是这场雨它来得太不是时候,我想回也回不去啊。所以即便本少爷我的心里也极不情愿,也对错过这两次治疗感到无比的可惜遗憾,但看现在的样子,今晚和明早的药浴和汤药也只能先无奈作罢了呐。”
东方小公子又一次苦恼地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着极为惋惜痛心的话,以证自己的清白。
一旁的唤衣有些懵,主子这神情,真的,是在痛苦么?
“那便还是回去吧。”如琴弦拨动般优雅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东方洛染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去,果然,看到暗道的出口处多了抹清贵优雅的白色身影。
这人似是撑着伞来的,合了的伞尖儿上还在滴着水珠,而他的身上也还带着潮气。
“雪璃月?”她反应过来,眨眨眼睛,随即苦了脸。
滴滴答答的雨夜,一柄油纸伞,一只照明灯笼,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踱步在大街小巷。
雪璃月不禁侧目去看身边的人,要出来的时候这人还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说着什么湿淋淋的,现在却在开心地接着伞边滴落的雨滴玩儿了。
他轻轻摇摇头。
前行的脚步忽然顿住。
那不肯好好走路的人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雪璃月,你怎么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也似有所感地朝前看去。
他们的正前方,却有两道模糊的人影。
天很黑,下着雨,灯笼的光亮照过去,看不清两人的相貌,不知大下雨天的,还会有谁像他们这样在雨中闲逛。
这样的雨天,只怕不是巧合,东方洛染眯起了眼。
两人默契地站在雨中未动,只看着对面的人影越来越近,直到一个可以看清对方相貌的距离。
“宁郡王,雪公子,幸会。”一张英俊的脸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待认出了来人是谁,东方洛染不禁一愣,雪璃月也不禁蹙了下眉。
竟是凤祈衣和他的护卫。
祇华的使臣在姬营败给东方洛染后,便觉脸上无光,连夜离去了;湟源的使臣因为路途遥远,也在不久后出发返程;钧天和临凤的使臣却还留在上京内,准备过一阵才离开。
与这凤祈衣,不过是宫宴那天有过一面之缘,无论是东方洛染还是雪璃月,都不曾想过遇到的人会是他,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不太可能巧遇的天气和时间。
“两位,祈衣恭候多时了,前方有一家酒楼不错,不知二位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去坐坐?”凤祈衣看着两人道,他的五官英俊,举止温和有礼,带着皇族天生的优雅与魅力,让人不由生出好感。
竟是直接承认了自己是专门在这雨中等他们。
东方洛染的眼中不由闪过意外,同时心中对这位凤二皇子的坦率多了丝欣赏。
就是不知能让一位皇子屈尊在雨夜等候的究竟是何事。
看他的样子,应该并没有恶意才是。
东方洛染露出了一抹笑,“既是凤二皇子相邀,洛染和先生就却之不恭了。”
凤祈衣笑了下,身边的墨竹墨竹为他撑着伞,他转身先行。
东方洛染的眼眸闪烁了几下,和雪璃月一起,随后跟上。
看着身边的小家伙不自觉地拉起了自己的手,雪璃月心中有一丝哭笑不得,这家伙,莫不是怕他丢了不成?
经已接近三更天,不少人家都已熄了灯,街上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他们和凤祈两人一前一后两盏灯笼,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那酒楼一楼的大堂却亮着灯光。
大堂内甚至有零零星星的客人,或独自在角落喝酒吃菜,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那柜台后的伙计支着脸看着堂内的客人,强撑着眼不睡过去。
和外面黑漆漆的雨夜相比,倒显得有几分暖融融之意。
“深夜在路上等候,本是不该,奈何祈衣后日便不得不离开,才只好出此下策。”
寻了个座位坐下,凤祈衣开了口。
“凤二皇子有何事,不妨直言。”
“那我便直说了,实不相瞒,我想与宁郡王交换一件东西。”他有些深的目光落在了东方洛染旁边的雪璃月身上,“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想和雪公子交换一件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