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屋内的蓝色和粉色的霓虹灯在不断地变换着图形,桌子前,林雪滨的父亲按了按桌子上的一个电钮,一旁伸出来一个折叠灯。他按下按钮,折叠灯展开,亮起了红色投影。
投影投射在桌面上,就像是电脑屏幕一样。
林雪滨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文字,和星河神州的方块字很像,但是却是不同的写法。他知道那是某种操作系统的启动界面,暂时没去理会,而是转而问他的父亲。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大坝的警察不是王铁城的人你知道吧,都是些税务和司法之类的警察,我也搞不懂到底是司法的还是税务的,反正是和战时督查组,和国高联、国高委他们穿一条裤子的。
他们占据了水库,我猜多半也是发现了库区里的什么秘密,准备在此干点什么。
那天我和小曲,还有很多人被这些人驱赶到大坝里关起来。我知道那地方不仅冷,而且还透风,不跑就得冻死在里面,所以我们在转移的时候抓住了逃跑的机会就跑了。
那些人看我们跑了,就在后面追我们。我们几个人是分头跑的,为了躲避子弹和手电筒的光,我当时趴在雪地上往前爬,雪给我整个人都埋起来了,我也爬不了太快,外面也下着雪。
我就想,我得把小曲那孩子弄出去,不然我儿子岂不是没媳妇了。为了引开注意力,我就往水库的冰面跑。我跳下山间路基,翻到山体上,从那里往冰面上跑。我当时想着,水库的冰面是没有阻碍的,只要我能把停在冰面上的那些雪橇找到,我就能往上游跑出去。上游没有大坝,结冰的水面上又不会有墙体和山峦,正好适合逃跑”。
“雪橇”?
“对,库区有自己的风扇雪橇,就停在冰面上,靠大风扇驱动的,能在冰上跑的和帆船一样快。还有我们那段时间在冰面上干活所放下的很多交通工具。
但是有一点不好,那些人在冰面上堆积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帐篷。我现在想想,估计就是那个谁,那个格日勒图他的人马准备探索库区用的什么设备”。
“但是你没跑掉”。
“对,我大摇大摆,还故意弄出声响的往小曲的反方向跑。结果那些追击者居然没看到我,我已经下了路基,从陡峭的山体沿着积雪和结冰滑下去了,我也没法再上去。
当时没办法,我不知道小曲的状况,又爬不上去,所以只能自己去冰面上找那些交通工具。结果那些交通工具都被铁链锁在一起,我没办法,就徒步往上游跑。跑到一半,我被人发现了。他们朝我开枪,我为了不被子弹打中,就趴在冰层上,往前爬行。
那些人开着雪地摩托在冰面上追捕我,从很远的地方朝我开枪,我可不想当场被打死,然后尸体扔在山上冻成冰棍”。
“所以你......”?
“所以你爸我又站起身来,往冰面的另一边跑,那边的冰面上有几个帐篷,里面有我们的调查人员临时储存的滑雪工具”。
“你在平整的冰面上滑雪?以此和雪地摩托比拼速度”?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那么傻。我是说那些滑雪工具里有电动雪橇,是临时改装的那种,把一条小型的电动橡胶履带装在雪橇的后面,既负责前进又负责转向。那可是你爸给那边的水文人员临时改装的,平时是拆开的,我想应该不会被对方发现并锁起来”。
“然后呢”?
“然后?我好不容易跑到那里,手忙脚乱的把电动履带装在底座上启动,外面的子弹就射进来了。我当时也没有灯,就躺在雪橇上,侧着身子操纵雪橇冲了出去。外面的追击者打着灯,但是灯的功率不是很高,看不太清我。我也看不太清前面的路面。
你想啊,我是躺着开雪橇,栽愣着脑袋看前面的路,还有雪橇前面挡雪板的阻挡,视线不佳就算了,吹起来的雪花还让我眼睛睁不开。我又没戴风镜,就只能根据感觉,根据天上红色极光对冰层的微弱反射判断方向。
结果,刚开出去不到一分钟,我就看到了一处反光强烈的冰面,我以为那是积雪被吹走了,结果到了才发现那居然是清沟”。
“就是说,你掉进了一处破了的冰窟窿里”。
“对啊”。
林雪滨的父亲说了一声,拿起来杯子,喝了一口那杯红色的饮料。
林雪滨问道:“那么,你又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林雪滨的父亲回答道:“我当时掉进了冰窟窿,那些水一下子就侵入了全身。不得不说,刚开始觉得水里比外面零下四五十度的气温要暖和。但是很快地,身体就冻僵了,整个人被浸了水的冬装拖着往下沉。我呼吸不了,就吐了一口气。
结果,就在那时,一个硬的,会动的东西把我抓住了。随后我就感觉我被扔到了一个罐子里,而我当时呛水了,眼睛里也是水,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记得进入那个罐子后,那个罐子就关了门,然后开始抽水,并且排入空气。
紧接着,我被一个机器人从另一个舱门拉进了一个有光的舱室。我在里面吐水吐了很久,并且接受了机器人的救助,才慢慢地醒了过来,然后就来了这里”。
说到这里,机器人小花打断了林雪滨的父亲。“接下来的事情,我来讲吧”。
小花说道:“那天晚上,我们的大章鱼一直都在冰层下活跃,而且从天上的红色圣光出现后,我们就一直都在水库里侦察活动。我们早就发现了外面水库的异常,但是没有选择进入地面干涉。毕竟,我们是机器人,不愿意参与到人类的政治中去。
我们也盯着叔叔在冰面上的一举一动,在他掉进水里后,我们决定救援他,毕竟这是机器人的职责。
我们监视着每一个冰面上的生物,叔叔一掉进来,我们就用一直潜伏在清沟附近的‘冥河’把他救了下来”。
林雪滨听到这里问:“‘冥河’是什么”?
“冥河就是死亡之河,通往冥界的河流。当然,我们的冥河并不是地狱的使者,而是另一个空间的引路人。具体的说,冥河在大多数时候会操纵那一个机器章鱼一样的身体,活动在冰层下面”。
“大多数时候”?
“是啊,我们是机器人,我们和人不一样。人类只有一个身体,可是机器人不同,理论上机器人可以有无数的身体,所以一只巨大的机器章鱼和一个小巧的机器老鼠,也许只是同一个机器人的不同身体。说白了,一个人工智慧,可以操纵一个机器人,或者一支军团”。
小花说完,还用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好似在表示自己的强大。
林雪滨想得明白这一点,他说:“那么,把我的机器蜘蛛带下来的,也是冥河了”?
“是的,此时,冥河就站在这个屋子里”。机器人小花说完,转动三只眼睛中的一个看向侧面的机器酒保。那个机器人酒保带着一个电视机一样的脑袋,正一本正经的站在吧台后面。
“啊”?林雪滨感到惊讶,他还没想到,给他们斟酒的就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而这个叫做“冥河”的机器人,不仅担任前线的警戒和救援,也同时担任着酒保的角色。
林雪滨又问小花:“那么,你呢?你也是只有一个身体吗”?
小花说:“我只有一个身体,因为我曾是陪伴机器人,或者叫机器保姆,我的设定不允许我有任何网络互联性,以避免主人家的隐私泄露出去,或被记载在某些公司与政府的后台里。也正是因为这个,我被偷走又被拯救后,我甚至都没法找到我曾经的家在哪里。
我和你们离得太远了,以至于我的无线电信标都搜索不到你们身上的信标坐标信号。当然,我的身上带着独一无二的编号,生产厂家可以用特殊的扫描器材看到这个编号,并从后台找到我的购买人的联系方式,再把我再送回来。
可是,我的拯救者一直都没有把我送回生产厂家去,这不得不说是他的一个不负责的地方”。
林雪滨探过身,拍了拍一旁的小花,以示安慰。他说:“那么,现在,你不会再丢掉了”。
“当然,我已经外挂了一个远程无线电收发模块,和我的系统不直接互联,但是我可以随时听到里面的信息。如果你们也持有一个,那就可以告诉我你们每时每刻都在哪里”。
“等一下”。林雪滨打断小花,他说:“等一下,外面的无线电、雷达、卫星都是失灵的,只有激光通讯之类的少数远程通讯手段还好用,可是你刚才说你外挂了一个远程无线电收发模块......”。
小花说完指了指吧台上迎接新客人的酒保,它说:“在地下,在有圣光照射的地方,无线电是正常的。而且不仅是正常的,我们甚至还可以通过无线电来传递我们自己,从一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里。
不然,冥河是怎么做到从章鱼到酒保的身份转变的”?
那个酒保机器人看起来和机器章鱼一点也不像,它站在那里给几个人类斟酒,身体笼罩在一层朋克感十足的霓虹灯里。
霓虹灯很漂亮,各种颜色的都有。林雪滨看向小花,他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