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是老人了,有过在自家院子闹的那出,老人家气急攻心昏厥一回,陈俞当时就看到老人大限将至。
刚在那个房间,徐伯周边死气萦绕,已是回天乏术。
天命如此,陈俞无力更改。
但最后看到老人死前遭遇的事,着实令人唏嘘。
然后,陈俞也许忘了,他没替人家拿回信物。
完美地解决了一件事般,放下一切心事,脚步轻快地走到人家前头。
红衣跟了他一路,好心在后头提醒道:“你是不是该退我一半酬金?”
因为陈俞之前的自信,红衣嘴角带笑意地说:“倒是忘了,你把我那只耳环给毁了,一只耳环还能戴,毁成你那样,没法戴了,我的损失怎么赔?”
“不用赔吧?另只耳环当你租房的押金,你得另外付租金。”陈俞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情不错,跟红衣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容。
“你怎么看出来的?”红衣问。
“自然是从你借着喝茶的掩饰,留下分身障眼法,本体去了外头走走逛逛之后,你夸赞我家装潢好开始看出来的。”
所以,从红衣到家里后所干的事,都没瞒过陈俞的眼睛。
毕竟是家,陈俞看得重。
红衣以徐伯之事当做进陈俞家的跳板,在徐伯家走了过场之后,要回一半酬金又是一个好借口。陈俞把全部看在眼里,陪她演。
陈俞拍住胸口说:“介于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需要到我家避难,这个押金你大概拿不回去了。”
“原也没想过要拿回来,谢先生收留。”
红衣跟陈俞回了家,去别的院选房间,自行整顿住下。
陈俞没管,只跟葛树提了一下情况。
晚上吃了葛树准备的晚饭,陈俞骑新买的自行车去了板桥村的旅馆。
大老板没给陈俞回复,旅馆没拆,也没人来管,暂时,陈俞和旅馆都是被放养状态。
放养状态的还有老鼠精,他一直待在旅馆,没有离开。
老鼠精给陈俞讲了一件事。
说多年前,有人在旅馆跳了楼,砸在了他身上,后来死者家属来找旅馆要赔偿,店主赔了。那他被人砸了,是不是要给个说法?
老鼠精信了死者家属的那一套说辞:“既然人在你店里出了事,不管原由,都该你们店长负责!”
是这样了,人在旅馆出的事,找店主没问题,老鼠精是在旅馆的院子里被人砸了,也应该找店主要说法。
为什么不找死者家属?
那家都死了人了,怪可怜的。该找店家的,谁让店家没做好防护措施,有窗户的下方都应该种上绿植,不该让人同行的。
可人们总是无视他的存在。
几个月前,旅馆人去楼空,他连个负责人都找不到了。
“为什么大家都无视我?因为我是妖怪好欺负?”
“死者家属来闹就可以有补偿,为什么我不行?”
老鼠精一直留在旅馆,就想为自己争取一个公道,最好能给他一些补偿。
这件事讲下来,陈俞看出老鼠精的脑子或许被砸出了些问题。
认知和智力在别的地方都没毛病,就对赔偿的事耿耿于怀,认了死理,该说被教坏了呢,还是被教坏了呢?他只盯着赔偿看了。
每次陈俞来,都会被老鼠精给拦下,因为老鼠精一直在房顶高处,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行人。
需要陈俞给老鼠精打打气,他才会放人。
这次来,陈俞依旧拍拍老鼠精的肩,鼓励道:“继续坚持,你会成功的。”
一夜的修炼,陈俞的精神状态饱满。
天微微亮之际,他骑着自行车归家途中。
一个早上他要洗两次澡。
一次是为洗掉身上海水残留的盐渍。
虽然精神状态很好,陈俞习惯在床上闭眼静心一两个小时再起床,之后早间锻炼完洗第二次的澡。
等洗完澡出来,打了会儿坐,比平时要早地闻到了早饭香。
出来一看,以往满满一桌子的早点,今天成了一人份的。
而且,一小碟一小蝶的小菜,配上粥,比往日要精致,菜色上更丰富些,平时的只是量大管饱,较为粗犷。
葛树跟打下手的妖怪们端着托盘上的早点过来的时候,同样看到了这一桌,呆了下。
“先生,你自己开火了?”
“并不是,早点是我替先生张罗的。”一位老妈妈出现在葛树身后。
谁?
大伙儿,包括陈俞在内都疑惑。
老妈妈说:“先生可以喊我红阿姨。”
对方亲切地冲陈俞姨妈笑了一脸,转头对葛树他们说:“你们妖怪院里毕竟离的远了些,一大家子进进出出不方便,以后先生的伙食由我照应着。”
葛树有话要说,被红阿姨给拿话给堵了,“你有一家子的兄弟要照顾,劳心劳累了,先生这边我独自一人照看着,照顾的精致一些,你要管的事多,难免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由于人多,要准备的饭菜量大了些,葛树做菜要有打下手的,陈俞这边的厨房小了些,人多施展不开,于是,葛树一般在妖怪院里炒好了菜,再端过来,造成了陈俞这边厨房闲置,昨天红衣姑娘要了厨房使用权,还从妖怪院里挑了些食材回去,今天……
“是你。”陈俞说。
今天的红阿姨就是昨天的红衣淑女。
红阿姨笑着说:“是的,先生,是我,请趁热用早饭吧,我就不打扰先生了。哦对了,脏衣服我已经拿去洗了,现在这年代有洗衣机真方便啊。”
说完就走,留下惊呆了的陈俞。
脏衣服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一定是趁他在洗澡的时候!
陈俞不太喜欢被人动内裤……
“那个红阿姨。”
陈俞追了出去。
在走廊上阻截了快手快脚的红阿姨。
红阿姨一秒入戏,湿润了眼角,用袖口擦了擦,说:“租金太贵了,先生不介意我用这种方式抵第一部分租金吧?”
“昨天我怕先生赶我走,一口答应下了,可算算手头的财物,实在无力长期支付租金,能否请先生通融一下?拜托了先生。”
昨天谈租金,还是淑女模样的这人很豪气的答应下了。
今天换一张老实的脸,说了可怜兮兮的话。
陈俞能怎么办?
他也是看脸的,对年长外貌的人,狠不下心啊。
清了清嗓子,陈俞说:“随便你吧。”
不知所措的还有葛树他们。
陈俞的饭菜有人要包,听对方语气还嫌他们太吵了,不想让他们来找先生吃饭?!
凭什么?
她一个后来者。
葛树下了定论,“继续跟先生一起吃饭。”
饭点是固定的,就算陈俞开小灶吃独食,不妨碍他们妖怪陪他一起吃饭。
吃饭就该热热闹闹的,一个人吃怪可怜的。
好在,红阿姨只是接手了一些家务活,没有来夺葛树的掌家权,采买还是由葛树出面,红阿姨想要的东西会写个单子交给葛树让他去买。
红阿姨虽嫌葛树这群妖怪太吵闹,但没多说什么。她不管妖怪院的事,只顾陈俞这边院子里的家务,拔草、扫地、晒衣服、洗床单,她一刻也不闲着。
陈俞查看完守财奴的情况,出来看到她在洗泡菜缸。
面对陈俞的目光,红阿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先生不用管我,我闲着只能发呆,需要找点事做做。”
憨厚的笑容,朴实的一双眼眸,干瘦,属于劳动妇女的一双手,看着面前这些,陈俞说不上话来。
她昨天以一副算计人的脸面出现,今天褪去伪装,陈俞看到的是真诚。
尽管这个真诚里耍了点小聪明,吃准了陈俞的心软,看出他不习惯拒绝这样一张脸孔说出的话。但,陈俞心软的主因是她说的话似乎是真的。
在陈俞看来,红阿姨和隔壁院子的妖怪们一样,都是寂寥了几百年,难得地能跟人类说上话,兴奋、好奇、给予了过多的关怀,说白了,陈俞被这些妖怪当成了千方百计想要讨好的——宠物般的存在。
人也是这样的,有些人对瘦弱无助的小动物天生没有抵抗力。
甘愿做他们口中的“毛孩子”的狗爹猫妈,铲屎官。
陈俞猜测他在这些妖怪眼里就是如“毛孩子”般的存在。
说妖怪们太自大了。
说他们太看不起人了。
可他们的关心又是实实在在的。
陈俞心里憋了一口气无处发,跟他们讲自己很强,他们不信,嘴上说着信你,却拿你当小孩子在撒娇,用长辈般的慈爱目光瞅着你,迁就你。这滋味,陈俞的满腔言语,最终只能叹口气,随他们去了。
午饭后,又来了一位需要陈俞帮忙的妖怪。
这次,这个妖怪老爷爷的目标是严老板。
这位妖怪老爷爷来了没多久,严老板也来了。
不等严老板说事,他只是刚进门。
陈俞站了起来,说:“有事你们直接聊,我不搀和,只提供场所。场地费加茶水费,一小时三万。”
严老板一脸不明所以,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妖怪老头说:“你耳边一直让你来找大师的声音,就是我对你说的。”
严老板一听声音,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