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
赵景出声应着。方才那个戒尺所打之处还隐隐作痛，赵景知道，肯定又青了一块。
“哼！”赵宏双手负背，手中握着戒尺，望着面前的自家儿子，看似十分听话，实则却是在暗暗地跟他较劲。
赵宏将戒尺放在桌子上，坐到椅子上，原本凌然的目光微微缓和了不少，神情却依旧十分严肃。
“此去滁州，看似简单，实则那里却是盘根交错，一不小心，你就会得罪京都的某位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所以，你务必要小心行事，多听多看少说话听见没有！”
“是，爹。”赵景应下。
赵宏见着自家儿子这般不上心的样子，不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赶紧给我滚！”
赵景颔首，起身便转身走了出去。
赵宏望着一声不吭就走出去的自家儿子，不禁愤愤说道：“逆子，真是气死我了……”
柴凤儿来到宫殿门口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金碧辉煌的牌匾，上面赫然用鎏金小体写着‘尚元殿’三字。
那三字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好不刺眼。柴凤儿双眸微垂，脑海里回响起在芳华殿时姨母对她说的话。
“现如今皇上让太子殿下去着手办阿元的婚事，想来是真的要促进两国之间的关系。但是，如果想让穆怀玉名正言顺的登上储君位置，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合适的时机，一个可以将穆连瑾拉下来将穆怀玉推上去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就是西夏，如果两国战乱，穆连瑾战死沙场，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这储君之位必然就会落到穆怀玉嗯身上。所以，你现在前去尚元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阿元。但然，怎么样告诉，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需要本宫教你吧……”
柴凤儿双眸微眯，思绪收起，望着面前的宫殿，抬脚便走了进去。
玉儿跟在柴凤儿的身后走了进去，望着柴凤儿的身影，玉儿眉心微蹙，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柴凤儿自从入了宫之后就变了许多。
以前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弯弯肠子，如今只怕她的心里弯弯肠子也不必这宫内任何一个人少吧。
玉儿颔首，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柴凤儿的身后。
“郡主？”
走出来的绿珠望着走过来的柴凤儿，赶忙走下台阶相迎接。
“奴婢绿珠参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柴凤儿抬手将绿珠搀扶了起来，含唇带笑，“绿珠姑姑，阿元在吗？”
“郡主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么能担待得起郡主的这一声‘姑姑’。”绿珠赶紧弯身行礼，“公主正在殿中，还得劳烦郡主稍等片刻，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了。”柴凤儿颔首微应，望着绿珠走进大殿的身影，柴凤儿双眸眯了眯，很快便见着绿珠走了出来。
“郡主请——”
柴凤儿颔首，余光看向身后跟着的玉儿，目光微冷，沉声说道：“你留在外面。”
“诺。”玉儿欠身应着，抬头时只见着柴凤儿已经走了进去。玉儿见此，便找了一个安静的还可以遮挡太阳的地方站着。
阿元听说了柴凤儿要来，便支撑着坐了起来，身子依靠在床栏杆上，命宫娥将散落的罗帐给拢了起来。
“阿元——”
柴凤儿一走进内殿便看到躺坐在床榻上的阿元，远处瞧着便觉得十分的虚弱，走进了一看，脸色却更加的难看。
“阿元——”柴凤儿快步走到阿元的床旁，望着面容苍白的阿元，柴凤儿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阿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阿元瞧见了柴凤儿，心里欢喜得很，伸出手拉住柴凤儿看了手，“凤儿姐姐，你坐。”
柴凤儿顺势坐在了床榻旁边，望着阿元脸色苍白，血色几乎看不见，不由得心里莫名的难受，“阿元，你这样子糟蹋自己，可值得？”
话问出口，柴凤儿惊愣了一下。这话，像极了那日里姨母质问她的话。
望着面前的阿元，柴凤儿猛然间好像看到了自己前些日子的影子。自从怀玉哥哥离开了京都之后，她过得日子，她的状态，和阿元又有什么两样？！
“凤儿姐姐，我只是那日淋雨落下了病根，总是反反复复的，不见好，不过没事的，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内心可坚强了呢。”阿元拉住柴凤儿的手，抿唇笑了笑。
柴凤儿望着面前故作坚强的阿元，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阿元一片赤心待她，她要是真的说出了口，会不会置她与万劫不复之地？
“凤儿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阿元歪着头，望着低着头一脸沉思的柴凤儿，不解地问道。
柴凤儿抬起头，望着阿元不解的模样，抿唇笑了笑，“没想什么。我就是在想，阿元什么时候可以像从前那样子，无拘无束，快快乐乐的。”
柴凤儿看向阿元，抬手将阿元嘴角边的那一缕飘落下来的碎发拢到了耳后。
阿元闻言，眉目微垂，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怎么可能会回到从前呢？人总是要朝前看去的不是吗？”
阿元抬起头，看向柴凤儿，手掌握紧了柴凤儿的手，“凤儿姐姐，我在这床榻上躺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了。老话说的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也是我和他之前的缘分浅，相识却不能相守。”阿元苦涩地笑了笑，眉眼低垂，露出淡淡的忧伤。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真是是这样吗？
柴凤儿眉梢微挑，目光微沉，她偏偏就不信命！
“不过，凤儿姐姐，我也想明白了。”阿元抬起头，朝着柴凤儿笑了笑，“既然我们都要嫁人，那么嫁一个可以造福百姓，造福国家的人，那不也是一件功德吗。”
柴凤儿半信半疑地看向阿元，眉梢微微挑起，试探性地问道：“阿元，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嗯。”阿元肯定地点了点头，握住柴凤儿的手，“凤儿姐姐，我是认命了，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幸福，今后嫁一个爱你的你爱的人厮守过一辈子。”
阿元将手叠加在柴凤儿的手上，目光真挚，笑容纯真。
柴凤儿望着阿元这般模样，不禁有种罪恶感，赶忙低下了头，错开了与阿元视线的交流。
“阿元。”柴凤儿出声喊道。
“嗯？”阿元望着面前的柴凤儿，只觉得她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柴凤儿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狠下了心，“我听说，皇上让太子殿下已经开始着手筹办你的婚事……”
柴凤儿说出来之后，没有立刻抬头，而是低着头，低了一会儿，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阿元的回应。
柴凤儿抬起头，见着阿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不由得蹙了蹙眉心。
“阿元，你没事吧？”柴凤儿担心地试探性地问道。
阿元低着头，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凤儿姐姐，我没事。”
柴凤儿望着阿元这般落寞的样子，双唇抿了抿，最终还是闭上了口。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阿元低着头，目光流转间眼圈却渐渐地shi润了，“按照父皇的脾性，筹办婚事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终究还是要嫁的。”
阿元笑了笑，原本就脸色苍白，如今这么一笑，更让人觉得心疼。
柴凤儿望着阿元这般落寞的样子，眉心微蹙，“阿元，若你不想嫁，是有、”
“不。”阿元抬起头，看向柴凤儿，“凤儿姐姐，我愿意嫁。”
柴凤儿望着阿元明亮的双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元，你当真的愿意嫁？”柴凤儿不信，追问道。
阿元点了点头，牵扯地扯了扯嘴角，“凤儿姐姐，刚刚阿元说了呀，如果迟早都是要嫁人的。那么嫁给西夏世子，既可以促进两国的关系，又可以避免两国的百姓不受战火的摧残，那么又有什么不好呢？”
柴凤儿望着阿元认真的模样，嘴角微弯，“阿元，你长大了。”
这句话，柴凤儿是真心的。其实，一个女子一瞬间长大，是一件特别让人觉得悲哀的一件事情。她得对周围的人该有多么的提防，才能将所有的依靠全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逼得自己终于长大，终于成熟，终于可以支撑起自己的那一片天地。
阿元听到这话时，微怔了一下，随而笑了笑，低下了头，“凤儿姐姐，是人他不就会长大吗？我也不小了，到了年底我便及笄了呢。”
阿元抬起头，冲着柴凤儿笑了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在阿元的感染下，柴凤儿忽然之间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阿元的这般坚强。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嫁到西夏的换做是她，她能不能有阿元这般的境地与豁达。
这些，她都不知道。
可是，她却知道，这一刻，她对阿元是敬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