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啊，这不是什么都没变吗？”玉尘眼角抽搐着向主机发问，“不是应该多点儿什么吗？为什么没有啊！我刚才的苦都白受了吗？”
“兑换物已经确实被使用，其他的事情本机无法回答。”
“无法回答……个屁啊你这混蛋！”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玉尘一直在咒骂试炼空间……
“混蛋！死要钱！黑心商——”玉尘骂着骂着，忽然发现周围景物早已变换，而他的面前，一个熟悉的人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更年期！老女人——哎呀我已经回来了啊，哈哈笙姐你好——”
“骗谁啊，你刚才分明在借机骂我！”李沐笙才不会被玉尘蒙过去，抬手就是一记爆栗。
看着揉脑袋的玉尘，从上到下在他身上扫了两遍，李沐笙挑了挑眼角：“行啊小子，看起来比五分钟之前又精干了不少。”
对于玉尘而言，他已经在试炼世界中渡过了十天；但对于李沐笙来说，她只是坐在这等了五六分钟而已。
“去了什么地方？”抱着膀子，李沐笙一副八卦的样子。玉尘在脑子里粗略地过了一遍自己的经历，想想那些要命的怪物，“我觉得跟地狱差不多。”
“啧，太笼统了，”李沐笙对这个答复很不满意，“十个人有九个说这个，细致点儿。对了，接着这个。”她扔给玉尘一张磁卡，上面有着玉尘的姓名、照片（玉尘不记得自己照过），以及一个“D”评级的字母：“这是你的工作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异常事务调查办公室’的一员了。现在开始你的第一项工作——汇报工作！”她可不是说着玩的，不由分说地便将玉尘拉到之前那件金属屋子里。
半小时后，李沐笙坐在对面，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做碇司令状，从反着光的眼镜后面盯着玉尘。在玉尘将自己的经历（删减版，没有提及科洛的事）说完之后，李沐笙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那个……你已经看了我十分钟了，总要给个说法吧。”在椅子里扭了扭身体，刚刚经历了一番惨事的玉尘可不想在这儿跟她大眼瞪小眼，他要还赶着回去见赵雁灵呢。
李沐笙没有理会他的不耐烦：“你说你碰到了战场模式？还是200人以上的战场？”
“是啊，很奇怪吗？”玉尘从李沐笙的话中听出了些不对，自己果然不该这个时候被碰到战场模式吗？
当然奇怪！李沐笙都惊了。战场模式上的起码都应该是经历了六个以上世界的试炼者，为什么一个刚刚才过新手任务的菜鸟会被拉到那里啊！
“唉，令人操心的新人。”她现在觉得无比心累，默默地揉了揉眉心，每个新状况的出现都意味着各个分部的信息更新、状况研讨、方案制定……
说白了就是开会开会开会开会加班加班加班加班……李沐笙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脑袋大，连带看向玉尘的眼神也不善起来，弄得后者眼神发虚：“我做错什么了？”
“呃，咳咳，没有没有。”发现自己情绪外露李沐笙立刻回过了神：“那你现在是什么等级？先说好啊，这可跟你的工资直接挂钩。”
“C级。”瞟了一眼李沐笙胸口工作证上的“B”，虽说试炼空间坑爹到没有兑换奢侈品的窗口，但玉尘也不至于为了一点钱就把自己又升级的事说出来。
但他的隐瞒并没有意义，李沐笙一眼就看出他没有说实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啥？”她只是按照程序那么一问……真升级了啊？这不才第二个世界吗？明明新手起始C级已经很离谱了——过了一个世界又升级了？
按照玉尘自己的描述，他在帮原住民守了一个多星期的城之后回到了空间……谁信啊！李沐笙想到这儿的时候连掀桌子的心都有，真当老娘好骗吗？守城任务是烈度最低的战场任务，跟着原住民守一星期城就能升级？除非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打！
就算组织不强迫每个试炼者如实汇报自己的试炼细节，可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老娘拿这份报告根本交不了差啊！
又叹了口气，李沐笙发现自己遇到玉尘以后经常叹气。“小尘啊，你跟笙姐再多透点儿实话呗，你这回还干什么了？”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对玉尘说道，“你这报告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至少稍微——”她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一小撮”的手势，“稍微多说那么一点儿也行啊。”
玉尘也回以无奈的笑容——他该怎么说呢？自己在亚尼城和科洛城遇到的一切连他自己都没完全理顺，他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在这些“组织”面前显得太显眼。
虽然现在已经很显眼就是了。
“就那么难？”李沐笙看着玉尘为难的样子眼角直抽，这小子到底经历什么了？
“唉。”这回轮到玉尘叹气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说出点儿什么李沐笙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自己回去，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次性让她了解自己的处境。
玉尘总体上还是相信李沐笙的，至少对面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此子断不可留”的家伙，否则之前的伏击中她就有充分的理由直接当场做掉自己。况且，对于世界道标的事他两眼一抹黑，终归要找个懂得多的人商量。
“笙姐，要不我就多跟您说实话吧，倒时候您看着编？”看到玉尘的样子，李沐笙思索了一会儿，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说吧。”
外头的姬翼撇了撇嘴，关掉了摄像头和监听设备。
这一次，玉尘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将他之前瞒下的在科洛城发生的事，珊蒂的事，以及……蔺风轩的事都说了出来，之所以选择如此，是因为玉尘方才思忖，或许眼前的人能为自己稍稍解惑。
“笙姐，我做了对的事吗？”再次回顾这些后，玉尘只感觉脑子里更加凌乱，便直白地道出自己的困扰，无论是谁，无论他说什么，至少能稍微缓解一下这种烦躁感。
“你自己难道没有看法吗？”没有插科打诨，记着笔记的李沐笙将问题又扔了回来。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李沐笙停下了手中的笔，“你难道是凭着本能和神经反射通过了这次试炼吗？”她推了推眼镜，不知是不是错觉，玉尘那一瞬间看到一道金光从她双眼中闪过，“在我看来，你做的每件事都带着主动的成分。没有人逼你，这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么，你会选择去做自己认为是错的事吗？”
“我……不会。”
“那就少矫情。”李沐笙砰地拍了一下桌子，把玉尘惊得抖了一下，“对于试炼者，错与对不重要，因为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事。最要命的，是纠结、困惑、迷芒，因为这些，无助于变强，而不变强，就会死。”
李沐笙说这话时气场前所未有的严肃，但也只有数秒，就又变回了那股懒洋洋的状态：“关于你碰到的这个人，蔺风轩，我过几天会给你答复。”
“笙姐你认识他？”
“啊，见过，一面之缘。不过，我恰好知道有人应该会为他的死讯而伤心。”李沐笙合上笔记本，“回去吧，明天大概会给你打电话。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她用笔记本磕了磕桌子：“对了，如果我不在场，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现在的等级。这个机构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会对同事实力快速提升感到高兴。”
回程的电车上，玉尘一直在脑中回顾着和李沐笙的谈话。尽管在审讯室里玉尘一副和盘托出的样子，但他最终也没有把血烬的力量和自己与那颗血肉巨树的战斗透露半点儿。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李沐笙知道了这些事，那他的处境恐怕更加堪忧。
不过这些杂事很快都被玉尘压到了心底，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
第二天一早，一间明亮的公寓里，一对姐弟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看着桌上的油饼和米粥，玉尘既感动又心疼的看向对面的赵雁灵：“姐，不用这么辛苦的，这里下面就是早餐铺，买点儿不就行了？”要准备这些吃食，赵雁灵肯定起了个大早，所以玉尘虽然嘴上有些责备，但手上却没停，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粥。
“我知道，”赵雁灵看着玉尘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我从受伤之后就再也没做过饭，这回条件好了，身体也舒服不少，总要做点儿什么啊。”
“好好，姐你要是觉得身体没问题，想做多少我都会吃的。”玉尘也乐得看姐姐开朗起来，有些事情做总是好的。
可赵雁灵的下一句话就让玉尘差点呛到。“对了，小尘你昨晚在想什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都不睡？”
“呃，咳咳，姐你那么晚还没睡着啊？”
“你一脸心事的回来，我怎么睡得着。”自从知道玉尘面对的是何等绝境之后，赵雁灵对他的关心又提升了一个等级。就在第二次试炼之前，玉尘每次回家都会得到姐姐的全身按摩服务，以及毫无死角的人际关系指导，恨不得手把手教他怎么跟那个部门里的人相处。虽然玉尘基本没听就是了。
令玉尘辗转难眠的事情，除了面对原住民的态度和组织里可能隐藏的不和谐因素之外，还有对于姐姐的愧疚。
在科洛城面对异变的血肉巨树时，自己内心产生的挣扎。这令玉尘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出“拯救他人”的决断时，首先会面对的事。
姐姐要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会不会责备他？会不会伤心难受？而如果自己死在科洛，姐姐又该怎么办？在回到家里见到赵雁灵的那一刻，一直以来被他努力忽视的问题就像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自己并非孑然一身，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是会有人因此而痛心的。
“姐，其实昨天我……又穿越了一次。”这种事情光放在心里也不会得到解决，况且玉尘也不打算向姐姐隐瞒太多事情，与其自己纠结，不如直接听听她的想法。
玉尘对赵雁灵所说的版本与对李沐笙说的几乎相同，比起自己所遭遇的危险，他更想将自己的纠结说给姐姐。或许，如果眼前的人说些让自己小心的话，自己以后就不会再——
“小尘，你是觉得自己冒险拯救他人的行为会让姐姐担心吗？你想得没错。”赵雁灵的话让玉尘的头低得更低，“但是啊，姐姐更不希望你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姐……”
“我是你的姐姐，当然会为你的安危担心。可如果这么说的话，哪怕是小尘你以前出去的工作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担心啊。”赵雁灵的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但同时还带着一分期许：“如果你顾虑这个的话，那恐怕就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啊，小尘。不要在冒险的时候想这样的事情，那样的话……”似乎是玉尘的错觉，赵雁灵的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厉芒：“真的有可能会回不来的。”
玉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姐弟俩微妙的气氛，是李沐笙的电话。
李沐笙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像是熬了一夜：“喂？现在来我这一趟，我想让你见见欧阳。”
“欧阳？”
“就是你在第一次试练时在这边看住你身体的人，也帮忙控制了你的暴走。”李沐笙解释道：“他是我们这个分部的负责人，相当厉害呦。”
“知道了。”挂断电话，玉尘用手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和赵雁灵解释过之后就离开了公寓。但她那一刻的神情却深深印在玉尘的脑海里，那种凌厉的神情，可是许久都没有在姐姐身上见过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赵雁灵的反应。
“太快了，为什么会这么快？”赵雁灵看着窗外远去的玉尘，不安地呢喃道，“这样的话，我很快就没办法再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