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坐在凳子上,看向白奕尘和花花,“站着干嘛?这场戏还精彩吗?”
白奕尘坐在我身边,面对这一切混乱,神色半分不变。
我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她也很淡定,见我打量她,她开口道:“听说落尘阁主通晓灵异,为人驱邪避祸,世间的一切冤屈您都能化解?”
“江湖误传罢了”,我淡淡道,“姑娘有何冤屈?”
她垂下头,不肯说话。
“我来猜一猜吧。”我笑道。“成为高老爷的妾侍,不是你所愿吧?”
“阁主神通广大,当知晓这高家之事,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的呢?只是阁主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
“你认为我是来帮他的?”我静静的看向被狗追着跑的高老爷,那些家丁也好不到哪里去。场面更乱了。
“如果阁主不是来帮他的,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呢?”她的眼底划过一丝悲痛,“他这样的人,也值得阁主相救?”
“这世间万物,皆轮回有命,是非恩怨,也自有天定,这姓高的也逃脱不了一个天理循环。”
正说着,那高老爷朝着我跑了过来,“阁主,救命啊!快救我。”
花花将剑横在我与他之间,挡住了高老爷,同时那些追着他的鸡鸭鹅狗也不动了,在他一丈之外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高老爷松了口气,“阁主,求您了。救救我吧。”
“高老爷言重了”,我笑道,“我看这些家禽很喜欢你,不如你好生陪他们玩玩?”
“阁主,只要您能救我,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高老爷,您这就为难我了。”我笑了笑,“人必先自救,才能得天救。我莫轻尘一向只顺应天命,断不会逆天而行,如果高老爷不自救,请恕我无能为力。”我站起身就要走,却听那姓高的咬牙切齿道:“给我拦住她!”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回去得找胭脂铺的阿瑶姐姐修一修。
“高老爷,这就是你自救的方式吗?”花花冷冷道。
“阁主不要误会”,姓高的道,“请阁主指点迷津,我该怎么自救?”
“我听说您明天又要成亲了?”我挑眉,“恭喜啊!想必从今以后您这府邸想必会更热闹。”
高老爷愣了一下,“阁主,您是说……这,这都是因为我娶亲……”
我看了他一眼,“不如趁着您快要驾鹤西去之前多娶几房,放心您的贺礼我会烧给您的!告辞!”
我说着便和白奕尘朝着大门走去,身后的高老爷依旧想拦我,不过那些家禽没有给他机会,再次围住了他。我这算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如果这高老爷不知悔改,我可救不了他。
我走出高府大门的时候,依旧能够听的清院子里的热闹声。
花花追上来问我,“小姐,你还没收钱,这就走了?”
“等他送来,难道你想自己搬?”我挑眉。
花花奸笑,“有道理。”
“洛子辰那个缺心眼的还没回来吗?”
“没有。他不知道干嘛去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奕尘,“你要不先跟着花花回去?”
“你要去哪?”
“胭脂铺。”我道。“这你都要跟着?”
“带路。”他淡淡道。
我翻了个白眼,“请便。”
沿着北街一直走,转过扶柳巷,便能看见一家胭脂铺。这是一幢典型的二层江南小楼,一楼是铺子,对面呢是一条小河,河边都是柳树,因此这巷子也就叫扶柳巷。
我常到这里来,沿着河边散步,偶然的机会结识胭脂铺的老板,她开这家胭脂铺,是为了等她的夫君。她说门前绿柳成荫时,她的夫君便会归来,可是一年又一年,她的夫君始终没有回来。
铺子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因为她的胭脂都是她用独特的方法制成,后来花花告诉我,阿瑶姐姐做胭脂的材料是通过我莫家购买的,我和阿瑶姐姐便也熟悉起来了。
花花先回落尘阁了,我和白奕尘悠然的走在河边,看着河面上来来往往的小船。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我道。“这首诗写的还真是好。”
白奕尘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言。
“我听说你们北方常常下雪,山川万里,苍茫一片的白,江南四季如春,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雪景。”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白奕尘淡淡道。
“我没听错吧?”我望着他的冰山脸,“少掌门这么热心肠?”
他没理我,看向一旁的胭脂铺,我们到了。如同往日一样,买胭脂的人络绎不绝。这里面也不缺乏男子,皆是为了讨好心上人而来。
我们走进去,柜台围了一群人,都在挑胭脂。柜台后的女子长发及腰,编成辫子垂在一侧,头上只戴了一只胭脂花的簪子做配饰,明眸皓齿,独具江南女子的温婉。
我和白奕尘在窗边坐下,铺子里弥漫着胭脂花的清香,淡淡的,不叫人觉得浓郁。
“你来这里是买胭脂?”白奕尘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开口。
“不然呢?”我反问。
白奕尘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原本淡然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
我微微意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河对岸的柳树下有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阳光的阴影里那人的容颜并不清晰,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那股冰冷的视线。
这样的冰冷似曾相识,是那个跟着我的人。
“他是冲着你来的。”
“你说他是暗恋我还是跟我有血海深仇?”我道。
“来者不善。”他冷冷道。
“我也觉得后者比较符合常理。”我笑道。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响起阿瑶姐姐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河岸对面的身影便不见了。
“没什么”,我笑道,“姐姐生意不错。”
“小本生意而已,哪里比得上你的落尘阁?”她的视线落到白奕尘身上,“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这次来给我爷爷祝寿的。”我站起身,把她拉到一旁,“然后就赖着不走了。”
阿瑶姐姐笑的意味深长,“你可从来不带朋友过来的。”
“小时候的罪过他”,我叹道,“莫名的怕他。不说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什么事情?”
“我刚从高府回来,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她身上有你的胭脂香味,可是她明明粉黛未施,这说明她之前必定长年使用你的胭脂,阿瑶姐姐,你可有印象?”
阿瑶姐姐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是高府的十八姨娘?”
我挑眉,“第几我不清楚,不过她身上的香味我不会闻错。她虽然对那高老爷百般顺从,眼底的恨意却浓烈的好似姓高的杀了她全家。高府最近又热闹的很,我的符咒在半路被人调换,这不是巧合。姐姐,你对她了解吗?”
“她未出嫁之前,就住在附近,常常到我的铺子里买胭脂,我们也算熟识,我知晓她的闺名叫做云莲,她自幼与邻家儿郎相识,算的上青梅竹马,两人早已定亲,半年前他们决定成亲,可是在采办成亲用品之时撞见了高老爷,高老爷这个人的好色在钱塘是出名的,看上了云莲,直接便抢了回去,强行娶了做了十八姨娘。”
“那那个邻家儿郎呢?”
“这倒不是很清楚”,阿瑶姐姐一边收钱一边道,“我听说云莲被逼嫁进高府那日,那个男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他的老父老母变卖了家产,出去寻找了。”
“云莲还有什么亲人吗?”
“还有个弟弟,今年九岁,在铁匠铺做学徒。”她看了我一眼,“这些对你可有帮助?”
“高府并无邪力作祟,但我的符咒依然被人调换,这是一个矛盾。”我道。
“我相信你这聪明的脑袋肯定能解开这个疑问的”,阿瑶姐姐笑道,“不过,女儿家太聪明,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够降的住你!”
“你又取笑我!”
“你通晓灵异,怕是只有非凡之人才能与你结缘。
“我不与你玩笑了”,我朝门外走去,“还有正事要办,改天再来看你!”
出了门我发现白奕尘竟然没跟上来,转头才发现他悠然走出来。
“你都听到了?”我一边走一边问他。
他点头,并未言语。
“回去吧!”我道。“我觉得调换符咒的那个孩子才是关键,让花花去查一查,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为何叫他花花?”白奕尘看着我问道。
“我八岁那年在雨夜里捡到他,他已冻得神志不清,怀里护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句诗: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他忘记了从前的记忆,我给他取名花无伤,望他一世无愁,一世无伤,不被前尘所扰。”
“你们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很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底已经把他当做亲哥哥了。我偷溜,他帮我打掩护。我闯祸,他帮我背黑锅。如果有人欺负我,估计第二天那个人就不知道在哪棵树上被吊着。”
白奕尘没有再说什么,我们慢悠悠的走回了落尘阁。
洛子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没有回来,我交代了花花去查那个孩子,然后回了房间。白奕尘回来后,一句话没说直接回房了。
我挑了本书靠在窗边,青山外,远烟碧,恍惚间好像传来阵阵箫声。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破烂的房屋里。
我愣了许久,这不是在做梦吧?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梦游?怎么可能?我睡觉特别老实的!
绑架?更不可能!谁能从落尘阁带走我?
我站起来打量了一眼,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所有的家具摆设都已经积了一层灰,墙角甚至结着蜘蛛网。
我实在对这个破房子没有印象。月光从破旧的窗纸透出来,天竟已经黑了。我推开房门,吓了一跳,院子中的石凳上竟然坐了一个人,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在一起。若不是他脸上银白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我还真发现不了。同时感受到的还有他冰冷的目光,深渊一般,仿佛地狱般寒冷。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似乎能够冻结人的灵魂。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
“你是谁?”我警惕的看着他,瞧这模样,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一直跟踪我的人是你吧?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冰冷眼神和没有弧度的嘴角,长发在他身后飞扬,莫名的让人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冰冷而肃杀。
面对我的问题,他依旧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动都没动一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闭上眼睛,想以天眼去看,就在那一刻,我听见他冰冷的声音,“白费力气。”我的天眼能够看到他身上不属于人间的气息,但是除此之外,所见的一切皆是模糊不清,我欲探寻却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睁开眼睛那一刻,我看到他已经站了起来,朝着我走了过来,“你的身上有着同样不属于人间的气息,这股气息,我已经寻找了很久。”
我忍不住向后退去,因为他靠近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冰冷气息似乎笼罩了我,再也逃离不了。
“你到底是谁?”我的身后已经退无可退,幸好身上还有符咒,我抛出一张,念了一句咒语,这是瞬移之术,能将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距离虽不远,但是脱身足够了。
符咒将我传送的地方是西街街道上,那么刚才的地方应该是靠近西郊的住宅。落尘阁在钱塘西湖附近,距离这里有不短的距离。
我没有第二张传送符,于是不做停留,直接朝落尘阁的方向跑。可是没跑几步,天空便乌云密布,冷风大作,一道光芒几乎是瞬间便飘到了我的面前。正是那个黑衣人。
“速度啊!”我冷冷道。
他朝着我伸出手,眼底似乎凝聚着漩涡,对视的那一刻我似乎有种灵魂抽离的感觉,再难以回神。
“过来……”他道。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我顿时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朝着他走了过去。心中百般抗拒,可是该死的手脚却不听使唤。
眼看离他越来越近,我冷汗都下来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的朝他伸去。
就在手要放上去的那一刻,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子打在他的手腕上,我身上的束缚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急忙退后了好几步,同时听见花花的声音:“小姐,没事吧?”
我身上的束缚消失的那一刻,感觉到巨大的无力感,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有很长的时间,我觉得自己飘浮在一片黑暗中,黑暗中没有任何生命和气息,只有无尽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