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世钧看了一眼床上。
枕头有两个，被子却只有一床。
“还有一床被子呢？”宫世钧明明记得，他让侍松送来两床被子。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谷月涵眨眨大眼睛，一副“本小姐没见过”的表情。
宫世钧面无表情地指指床底：“那是什么。”
谷月涵低头一看，飞快地把露出来的被角踢进床下，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辜地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有东西吗，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宫世钧一言不发走到床边。
谷月涵娇羞地低下头，眼角悄悄地瞟着他。
宫世钧弯下腰将床底的被子拉出来，抱着被子转身就走。
“哎，你要去哪。”谷月涵一把拉住被子：“你不睡觉吗？”
“就一张床，你让我睡哪？”
“当然是睡床上。”
“那你呢？”
“当然也睡床上。”
“趁早死心，我不会和你睡一起的。”
“哈哈，你该不会是怕吧。”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怕跟我睡在一起，会喜欢上我啊。”
“越说越离谱，松手。”
“就不。”
宫世钧干脆不要被子了，满头黑线走出房间。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膝吐纳，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反正闲着没事，他脑子里反复回想白天看到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道灵光一闪而过。
“原来石观主安排这种考核环节，用意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天一早，宫世钧带着自己的答案来到后院。
石有道今天没再织毛衣，手握一只茶壶坐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其他在此学习的年轻人则和昨天一样，各自专注地做着手上的练习。
宫世钧到的时候，吴遨已经抢先把自己的答案交到了石有道手上。
“这么说，你在昨天两个环节里的领悟，是天地万物的生克之道？”石有道一眼扫过吴遨的答案，做出总结。
吴遨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如此。在昨天的第一个环节，小小秤砣也能让我吃尽苦头，这让我领悟到，力量不在大小，而在于怎么发挥作用。而第二个环节，水本来是克火的，但是杯水难灭炉火，让我领悟到，力量足够大时，便可超越五行生克之道。”
“嗯，你能想到这些，倒也难得。”石有道对着壶嘴灌了口茶：“可以给你乙等。”
旁边的侍松马上记在一个本子上，然后鼓掌：“吴大哥果然厉害，观主已经有两年没给过人乙等评价了。”
周围那些年轻人一听，无不露出艳羡之色。因为他们都没能拿到乙等评价，自然无望跟在石有道身边，更没机会获得参加论道大会的名额。
吴有遨眼中闪过一丝洋洋自得，但是当着石有道的面，装出一副很谦虚的样子：“我资质有限，哪里当得起这么高的评价。不过能得到石观主的肯定，我一定加倍努力把五行印法学得更好，不辜负观主的期望。”
石有道点点头，用壶嘴指指宫世钧：“带家属的那位，你的答案也拿过来吧。”
宫世钧走上前，将自己写在纸上的答案递上。
和吴遨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不同，宫世钧只有一张纸、一句话。
更准确地说，是四个字。
“心灵手巧？”石有道皱皱眉，看了一眼宫世钧：“我看你是投机取巧。昨天你看到我在织毛衣，所以给出这么个答案，是不是？”
宫世钧一脸坦然：“说到投机取巧，观主你召火无形，又何尝不是投机取巧呢？”
他这话在旁人听来完全一头雾水，就连常年待在石有道身边的侍松也没听懂。
其实宫世钧给出的答案“心灵手巧”，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与昨天手指挂秤砣的环节相对应，是指施展五行印法，需要一双灵巧又坚韧的手。
因为通过昨天的观察，他发现来藏松观学习的各派子弟，无一例外都在练习手指灵活度与韧性。包括石有道织毛衣，看似很滑稽，其实真正的用意也是通过这种方法锻炼手指。
答案中另一层意思与杯水浇炉火的环节对应，则是心指相通，施法无形。
当一个人拥有灵巧、坚韧的手指，结印当然会比别人更快。结印快，施法速度自然更快。打比方说，把炉火想象成敌人，用杯子舀水浇不灭的话，用一整桶水浇上去就能获胜。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能短时间内施放大量法术，在战斗时就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从而打败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练到最高境界，就能像魔术师当着面把纸牌、硬币变走，观众也丝毫察觉不到一样，施法者当着面结印，对手也发现不了，更加难以防范。
昨天石有道没有结火印，便将吴遨带来的信件烧掉，被吴遨当作先天火行之身，一副很牛皮的样子。其实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先天五行的人，石有道只是因为长期锻炼，手指结印已经快到其他人难以察觉的程度，才实现别人眼中召火无形的效果。
而宫世钧说石有道召火无形是投机取巧，算是一语道破本质。
这些意思，旁人听不懂，但石有道听得懂。
他仿佛第一次见到宫世钧一样，上下打量着宫世钧。
吴遨拿到乙等评级，已经以石有道“悟性最高弟子”自居，见宫世钧竟敢当面说石有道投机取巧，狐假虎威地大喝一声：“大胆，竟敢对石观主无礼……”
“闭嘴。”石有道毫不客气地打断吴遨，重新看了一眼宫世钧的答案后，面露意外地盯着他：“你是看出来的，还是猜的？”
宫世钧微微一笑，心念微转。
仙法，落笔生花。
石有道手中的白纸上就像湖面被滴上彩色墨汁一样，有一团绿色荡漾开来，聚成一片片叶子的形状，然后又漾起一团艳丽的红色，聚成一朵朵鲜花。
很快，叶子和鲜花淡去，宫世钧交上去的纸上，内容已由“心灵手巧”变为“心驭灵气，手巧无形”。
宫世钧并没有卖弄的意思，只是让石有道明白，他同样是施法无形的行家，而且玩得更溜，是推理得出结论还是瞎蒙的也就不言自明。
石有道看着纸张的变化过程以及这句话，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看来你不是瞎蒙的，而是真正领悟到了精髓。小伙子，你师父是谁？”
宫世钧如实回答：“我无门无派，没有师父。”
石有道一拍大腿：“太好了，我当你师父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