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镇北府,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相视一笑,却见周允辞和凌旋已经在等着了。
三人各自去换了衣服,凌旋特地去了顾英的房间,凌旋平日里也不讲究胭脂水粉和穿戴,用她的眼光给顾英换了身简洁靓丽的女装,头发简单用一支玉簪固好,本想给她戴两支耳坠,她自个都没有,这便算了。
顾英任由她摆弄,等她弄好了,在镜子里见到自己陌生的装扮,敷衍地对期待表扬的凌旋点点头。
等她出来,众人皆是眼前一亮。顾英本人就是个美人胚子,平日戴着面具,从未打扮过,身材虽然娇弱混在男人堆里比男人还霸气,现在换了一身女装,头发散开,清冷孤傲,雌雄莫辨,真乃沉鱼落雁之姿。
“顾、顾姑娘,你这样很是好看。”先开口的却是周允辞,被凌旋一脸黑线的瞪了好几眼。
顾英一笑,没多言。
莫慕茗换了一身轻便的简装,擦着头发:“今日下这么大的雨,你们倒是好兴致,怎么过来了?”
“送二哥他们出城,回程的路上顺道来看看。”
莫慕茗笑道:“二殿下他们去游山玩水,把一堆子事都扔给你了?”
周允辞无奈一摆手:“是啊,现在燕京就剩我们几人了。燕京的天,今日就要变了。”
窗外适时滚过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莫慕茗把白娟扔到靠椅上,坐下饮了一口热茶,状似玩笑道:“所以燕京现在是你的天下了?老皇帝从祭祀大典到现在病到在床,皇后为表妇道侍奉身侧,暗地里操控的亡命组织已经被我和小弱铲地差不多了,现在该是你粉墨登台时了。”
“在此之前,我想要完成一个心愿。”周允辞望着窗外道。
“什么心愿?”
“我想,去见见大哥,如果可以,我想让大哥回来。”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莫慕茗沉默片刻,道:“这个心愿,还是等三殿下回来时再说吧。我们目前要做的还是集中力量在朝廷内彻底铲除皇后党。”
周允辞无声叹了一口气:“皇后党在朝内已经根深蒂固,只凭这次能在祭祀大典上搞出这么大的事来就不可小觑,我看这次死的大臣,大多都是皇上一党的,父皇想必早已猜到这是皇后搞的鬼,可还是得成日面对她。”
凌旋道:“这次大典过后皇上与皇后两败俱伤,从中得利的反倒是二皇子和允辞,二皇子如今出京不归,想必他知道他和小诺会是这次争斗的漩涡中心,早早避开,允辞,这是次机会,也是次灾难。”
周允辞望着凌旋,她目光澄澈,周允辞很想问,你想让我登基吗?登基之后你要留在我身边......还是杀了我?
这话埋在心底,没有问出口。他收回目光:“等科考结束,官员选拔完毕到位,朝廷新的根基稳固才能铲除旧的。”
“可是等不到那时皇帝和皇后已经动手了,他们现在放纵你是因为两方牵制不好出面,等你势力稳固第一个铲除的就是你。”
“旋儿,我也不能为我私利再次让北燕陷入危机。”
凌旋又急道:“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太子殿下!”
莫慕茗轻轻道:“不会的,我也不会成为第二个我父帅,镇北军会一直站在四殿下身边的。”
顾英一直做一个旁观者,听到这话内心一颤。
门突然打开,众人皆寻声望去,只见李廷常年不见血色的脸出现在大雨中,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大燕文武双壁,就只能莫帅站在你身边吗?”
周允辞皱眉:“李廷,别胡闹,你身后是整个李家,你要为我把李家拖下水吗?”
李廷不以为然,收了伞找了一处椅子坐下:“莫帅可以为你拉来整个镇北军,我就不能把李家门阀为你做后盾吗?况且这是经过我爷爷同意的。”
“李相?你何时把这事告诉李相了?!”
李廷语气不可思议:“我若是不经过我爷爷同意来和你私会,我爷爷还不打算我的腿!”
凌旋咳了一声:“你个读书人,用词注意点。”
李廷奇怪地瞄了她一眼:“旋公主这是把四殿下当成你的私有物了?”
这次换周允辞咳地更大声了:“你什么时候和李相说的?”
李廷眨眨眼:“早了,比莫帅还要早,你猜?”
“李廷你今日不会吃错什么东西了吧,虽然你平日怪里怪气,今日更别扭了。”莫慕茗抖着一身鸡皮疙瘩道。
莫弱水一语惊人:“你不会早就喜欢上四殿下了吧?”同时用手指着凌旋。
李廷噌地一下站起来,跟屁股被火烧了一样:“死孩子你说什么呢!哥哥我喜欢的是千娇百媚的女孩,女孩!我看你小平日里没教训过你,现在替你哥哥教训教训你这口无遮拦的!你个死孩子整日跟着你哥哥,你喜欢上你哥哥了吧!”李廷脸红红地动着不灵便的腿脚要去抓莫弱水,莫弱水能被他这个病秧子抓到吗?跟阵风似的衣角划过他手边就不见人影了。
莫弱水却躲在顾英身后:“你才瞎喷话呢,看到没,这是我嫂子,和我哥哥多般配!”
这句话彻底把一个不相关的人卷入战场,不知顾英怎么动的手,眨眼就见顾英一手反拧着莫弱水的胳膊,另一胳膊手肘已经顶到他心脏了,云淡风轻道:“我平日看你小没和你计较过,你是不是没尝过我的厉害。”
“我错了我错了,哥哥,哥哥救我。”莫弱水大声叫道。本来莫慕茗心软就要顾英放开他,可是莫弱水继续口无遮拦:“哥哥,哥哥,你放任自己媳妇儿光天化日行凶杀人,家教不严如何治军!”
莫慕茗咬牙道:“顾英,不用客气。”
只听一声“咔嚓”,莫弱水叫的更厉害了。
凌旋很少见到莫弱水这样顽皮,在一旁欣慰地笑,如果他一直这样生活,就让南越的事端远离他吧。
还是周允辞有威严:“别闹了,李廷你一来都没个正经。”
李廷撇撇嘴:“又教训我,四殿下我衷心耿耿跟随你这么多年,在你太学院遇刺时就让爷爷给你求情这么多年的情义你都不记得!”
周允辞手不自觉握紧了:“多谢。”
如此郑重地语气,把李廷一惊,一笑道:“所以你看我早就把李家绑在你的破船上了,你可不能沉啊。”
“嗯,所以要麻烦你们二位了,李廷,你拜托李相,在新官上任填补空缺前,请把那些尸位素餐名单一并拉出来,要对朝廷文官进行一次彻底大清洗,慕茗,这段时间你辛苦一点,地方势力靠的不是朝廷政策,山高皇帝远,强龙也能压过地头蛇,镇北军在民间名望甚高,不止朝廷,整个北燕我也要来一次清洗。燕京这几日也不会太平 还要劳烦你了。”
莫慕茗点头:“我和小弱在外剿匪,也听到许多民间怨言,等过段时间我整理出来,若是这次科考能招到合适人才,把地方的那些地头蛇也一并换了吧。至于燕京你不必担心,顾英会在的。”
周允辞伸出手:“那就拜托你们了,我们不能辜负二皇兄和大皇兄的情义。”
李廷率先把手放到他上面:“哪里,兄弟情你可不能忘。”
莫慕茗紧跟着伸出手:“嗯,这么多年了,成败在此一举。”
凌旋突然想到年少时那次中秋夜游,一个个漂流的花灯上承载着一个个心愿,她记得莫慕茗与李廷啰啰嗦嗦写了很多,周允辞简简单单勾了两个字,而她却写了一句话:圣人常无心。
这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是一群以百姓心为心的天之骄子。
凌旋伸出手,叠在慕茗的手上,她望着周允辞,心想:如果隔在我们中间的是芸芸众生,与你的离别也不会那么难过。
承乾宫内,皇后屏退了下人,端着一碗药膳,走过层层幔幔的黄纱帐,轻轻坐在龙床旁:“陛下,该吃药了。”
躺在床上的永安帝一脸病态,费力抬起手摆了摆,有气无力道:“这药太苦,吃了也不见效,太医院都是一群庸医吗?”
皇后柔声细语,摆动着勺子:“陛下,也不能这么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吃下去见效还要一阵子,怎可能突然就好了。让臣妾服侍你用药吧。”
她把药膳放到一旁,扶起永安帝,在他身后靠了个枕头,重新端起药膳,舀了一勺递到皇帝嘴边:“陛下?”
皇帝张口,把药膳喝下了。
喂完药,皇后给皇帝揉起肩膀:“陛下,您这么躺着,更容易困倦,让臣妾给你疏通疏通。”
皇帝闭上眼睛:“嗯,还是你按摩最让朕舒坦,对了,老二和老三都出宫去了?”
“是啊,一早就走了,今早来过请安的,您还在睡着,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您忘了吗?”
“是嘛?来请过安啊,瞧朕这记性,允珩的伤好了吗就出宫?”
“早就好了,年轻人根子好,这么点伤不算什么。”
“允辞呢,他的伤怎么样了,他刚走了母妃,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你是他母后,常去看看他。”
“允辞也好着呢,他最近在户部做事,允珩一走,户部他找了王太傅家的小公子来,做事做的很不错。”
“户部啊,是个能让他做事的地方。”你不是也受伤了吗,好了没。”
“臣妾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要是没好怎敢来伺候陛下?”
“大理寺最近有没有动静,莫小侯成天往大理寺跑又整个大燕跑,镇北军有他,看来是莫家先祖的魂还在。”
“陛下,您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国事了,允辞和莫小侯都在,您安心养身体吧。”
“嗯,朕又有些困倦了,你退下吧,朕要歇息了。”
“陛下好好休息,臣妾告退。”皇后站起来,盈盈一欠身。
皇帝重新躺下去,等皇后离开,屋内寂静无声,一个黑色身影凭空出现站在龙床旁:“皇上。”
永安帝睁开眼睛,不复方才有气无力的病状,声音沉着威严:“皇后有任何举动都要来报,必要时直接杀了,派人去跟着三皇子和四皇子,一举一动都要在你们的监督中,保护他们的安全,记住,不得伤他们一根头发。还有四皇子,他要趁此机会把皇后与朕的势力都要洗清,你看着他,等他把皇后的人洗干净后,但凡他动了我的人,直接阻止。”
“是。”
“朕用国库里的钱养了你们这么久,除了多年前藩王叛乱时就没怎么用过你们,现在养兵千日,到用兵一时了。”
“是。” 黑衣人不多一字,领完命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