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辞从望春楼里出来,手里提着油纸包的糯米鸡,又去了旁边一家小摊贩上,等了一会儿买了几块刚出锅的桂花糕,接着往一条小巷深处走去,打了一壶陈酿竹叶青。这才往回走去。
推开门,就看见凌旋坐在桌边,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他把吃的交给管家,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凌旋很认真地在摆弄手里的玩意儿,没有注意到身边坐了个人。周允辞注意着她手里的动作,看出来是用一段红绳在编什么东西,一堆乱绳旁边,静静躺着两快玉佩,一块上面刻了一个“彦”字,一块上面是刚刚刻上的“旋”字。周允辞好笑地摇摇头。那个“旋”字颠三倒四,扭着粗壮的腰,一看就是出自某个小傻瓜手里,不过这个“旋”字刻的每一笔都清晰,让人一眼看见就能认出。
“你在做什么?”突然声音在耳边响起,凌旋吓了一跳,定睛看清了来人,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不出声,我在编东西,看见了吗?”
她把手里的东西举给他看。红色的绳子,歪歪扭扭编织成了一个好看的情结,周允辞猜测道:“你这是要给玉佩编个同心结,送给我做定情物?”
凌旋大方地承认了:“是啊,你别动。”她伸手从周允辞头上拽了几根毛,又从自己稀稀拉拉的头发上拽了几个,把它们分成两小股,分别编进了两个同心结里。她边忙活边道:“还记得那个自己用麻绳编小兔子,蚂蚱很多东西的老爷爷吗,我请他来教我的,他和他卖面的老伴儿已经成亲五十年了,现在依旧如新婚燕尔,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有那一天。”手里的同心结很快就编好了,很简单,很用心。她把两个玉佩穿到上面,这两个环形玉佩不知怎么,各自少了一截,两个连起来,正好组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圆。把那个“旋”字玉佩郑重递给他:“发系同心结,白首不相离 。”
周允辞接过玉佩,握在手心:“想法很好,能不能告诉我,这么两快玉佩,怎么就被你弄成一块了?另一半呢?”
凌旋毫不犹豫道:“教学费了,我把给那对老夫妻了。希望这块玉佩可以保佑他们,也可以把他们的祝福给我们。”
“不是摔碎了?”
“哪呀,这可是玉,怎么那么容易摔碎?”
周允辞摇头:“这是母妃还在蛮族时就带回来的玉,她为了求姻缘,被什么大师忽悠说要自己打磨一块玉,这就不是块好玉,一碰就碎,可是母妃偏偏信了这么多年,准备大哥和我将来成亲时送给她儿媳妇儿。不能怪你摔碎了,不是叫碎碎平安吗,你看我们就算磕磕绊绊,都伤痕累累,只要有你,依旧完美。”
凌旋的脸“刷”地就红了:“你怎么今天说话这么甜,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允辞无奈地点了点她鼻子:“你要的什么糯米鸡桂花糕都给你买回来了,吃饭吧。”
管家端来饭菜,摆好碗筷,周允辞给凌旋舀了一碗汤,看她喝完自己才动起筷子。
凌旋放下汤碗,咬着勺子问:“你在宫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你回来到现在怪怪的。皇上?目前不会,皇后,犯不着,是二殿下?他那脾气只有被你气,是......三殿下?你和他,打起来了?”
周允辞的筷子没停,把凌旋夹出去的萝卜又给她夹回来:“小诺又不会武,我怎么会和他动手,我只是把‘血海玫瑰’给他送过去,顺便问了大哥的事,他没有回我。”
“三殿下,是执意要这么做了?”凌旋扒拉着那块萝卜,就不想吃。
“是,他说哪怕祭奠亿万亡灵,大哥厉鬼还魂,也要让他回来,只是那时候的大哥,还是大哥吗?”
凌旋把萝卜咽了下去,拿起一块杏仁酥递给周允辞:“在察哈泊的地宫里,他是不是就没想让你活着回来?”
周允辞接过,没有什么胃口,还是一口一口吃了:“当时就差一步,我不一定会死,可是大哥就会回来。他怎么会不恨我?”
“那个镇北营士兵,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是多年前受了大哥的恩惠,当了兵,甘愿跟随小诺去做蛮族的联系人吧。兰萤草衰败了,他也不打算活着了。”
提到兰萤草衰败,凌旋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周允辞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又接着道:“镇北营只是他的第一步棋,我想他要把当年害死大哥的人一一剪除,到时朝廷就是风波动荡了。”
凌旋内心一紧,她有话想说,可偏偏说不出来,她把周允辞的眉目轮廓都细细看了一遍,心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边坐了一个随时会取你性命的人,为何你明知道,对我还是毫无防备?
凌旋没说话,周允辞担心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了?你要是不喜欢萝卜,那我们不吃了,多吃点白菜也可以。”
“白菜我也不喜欢。”
“你可真挑剔。”嘴上嫌弃着,他把那块还是热的桂花糕给她拿来,“我们下午左右没事,要不要出去玩?”
凌旋就着他的手把桂花糕吃了,含糊道:“好啊,听说今日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街上很多闺阁小姐在抛绣球比武招亲呢,我们去看看吧。”
周允辞皱眉:“你注意这些做什么?”
凌旋眨眨眼睛:“好玩罢了,就我们两人,不和别人。”
“先吃完饭吧。”
下午,两人收拾妥当,早早出了门。周允辞这次没再锦衣玉带,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罩衣,发丝未束,用木簪简单绑了起来。凌旋一身蓝色短打,头发散着,依旧像个偷跑出家门的小公子。
今日确实是个宜嫁娶,宜婚配的好日子,凌旋和周允辞走在街上,两边高楼上,都是各家小姐在抛绣球,绣球往哪边移,人群就往哪边挤,那穿喜服的小姐望着楼下一群流里流气的男人,心里好生怨念。突然眼前一亮,远处走来两位年轻英俊的少年郎,一位一身素白罩衣,再简单不过,通身气派沉稳,眉目温和带笑,一看就是位大家公子。那蓝衣小郎君,一头散发,面庞娇嫩,虽然个子小了点,不过又活泼又静谧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公子。
那两位有说有笑,大部分是那个蓝衣小郎君在说话,白衣公子在笑,看得出来是哥哥领着没出过门的弟弟上街玩了。带那两人走进,小姐看准了一个功夫,把绣球抛了出去。
凌旋正拉着周允辞在说楚尔刚刚又拉着褚夜阑去试药了。褚夜阑以前有一次给楚尔试药,肚子痛了好几天,搞得楚尔又愧疚又担心照顾他很久,最后才发现是一味草药本该晒干才能用,楚尔交给他,褚夜阑偷懒,没去做,没想那草药被自己吃下去了,真是自作自受。
“你别看楚尔一直一副清清淡淡,对谁都温温和和的样子,其实这些医者才最心黑,还在北疆的时候,我见到她曾经面不改色解剖了一具被兰萤草感染的活死人,心肝脾肾肺流了一地,当天晚上她还能好好吃饭。”凌旋活灵活现地描述那个场景,应该是真把她吓着了,所以要说出来让别人也吓一吓她才高兴。
周允辞一直认真地听她讲话,不时回两句逗她笑,逗她气,突然眼角余光有个红彤彤的东西砸过来,他眼睛里寒光一闪,瞬间就把凌旋拉到身后后退一步。凌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被周允辞护在怀里,没动静了,才探出个脑袋来看向脚边,一个粉雕玉琢的绣球。
“这个......”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凌旋觉得不该就把它扔在地上,就弯下腰捡了起来。
楼上的小姐本来就看好了两人砸了下去,心想怎么也能砸中一个,没想到他俩竟然把我的绣球当成了暗器躲过去了!小姐气的跺起脚来,还好这位蓝衣公子给捡了起来。可是,她刚弯上的嘴角僵住了,他他他......他竟然把绣球送给了那个白衣人,这也罢了,这小姐本就更倾向于那位白衣公子,这蓝衣小郎君长得好看,但年纪小,又好动,怎么也不像能做丈夫的。况且那张脸,实在太女人了!眼看那位白衣人接住绣球,小姐心都提上来,可是那白衣人又把绣球还了回去,好吧,小姐觉得将就一些无妨,可是.......这蓝衣小公子竟然把球给了一位前来凑热闹的脏兮兮的一个臭男人!那男人衣服原本应是灰色的,已经洗的掉色,灰一片白一片,头发干枯,脸色蜡黄。
大伙儿都过来围住了他们,那蓝衣小郎君还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那白衣公子眉头皱那么紧是怎么回事?!
小姐快急哭了,已经有人来请她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