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旋在客栈中听着铁血营的这几日探察情况的汇报:“公主,我们已经派人盯紧了俪丝等人,只要他们找到进入察哈泊的方法,我们一定第一时间行动。”
“目前城里活死人谣传已经遍布了吗?”
铁血营犹豫了一下,直接道:“是。”
“呵,蛮族人真的拿整个城里的人做筹码了?”
“公主,您可能不了解,蛮族对柒煌城势在必得的决心有多大。这座城被称为“沙漠之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控制了这座城也就控制了前往西昌国甚至更远的地方大食的命脉。”
“所以他们要拿这整个城中人做筹码,逼我们放弃柒煌吗?”
“这年最大的沙尘暴不到一月就要来袭,那时是我们防守最弱,蛮族人进攻的好时机。蛮族人不知怎么就掌握了在这种特大沙尘暴中行军的本领,每年沙尘暴来袭,就是镇北营被偷袭损失最大的时候。”
凌旋心想,难不成是遁地术?
凌旋道:“加强柒煌城的防范,决不可有疏漏。过段时间我要跟蛮族人去察哈泊,你们务必收好柒煌城。”
“公主,这,你何必要这个险,我们去不行吗?”
凌旋直接拒绝:“不可以,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你们做好你份内的事就行。”
“拿公主也带我们几个去吧,至少要保证您的安全。”
“不必了,柒煌城已经人手不够了,去察哈泊不是人越多越好,我带连昕和沈皓前去就可。”
铁血营士兵不再多言,轻轻回道:“是,我们会守好柒煌,静待公主凯旋。”
凌旋轻笑出声:“哪有那么夸张,既然蛮族人那群五大三粗的都不害怕进去,你还担心我不成?别再多言了,你先下去,明日我去看看那些被感染的人。”
等铁血营士兵走后,凌旋收了笑,也失去了那份从容。她紧握的手打开,指甲印扣的手心留了血,随意拿来帕子一擦,对门外静候多时的人道:“阁下等候多时,跟踪了我这么多天也该现身了吧。”
她话音刚落,一道瘦弱的身影就翻窗而来。 凌旋内心无比胃疼地想,这群轻功好的人真就这么喜欢显摆不走寻常路,我门都给你留着了你非要翻窗?她只得起身又重新锁了门坐会凳子上。
屋里站着的人,就是那位城外巧遇与大街上碰到的那位瘦弱的姑娘。
这位姑娘对凌旋直接跪下行了个礼:“叩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
凌旋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叫她起来,这位姑娘也不抬头,跪的依旧笔直,半点不带摇晃。
半晌,凌旋才问话:“是我皇兄叫你来的?”
“是,陛下有旨谕让我传达给您。”姑娘依旧跪着说话。
凌旋没有问是什么旨谕,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城门口被拦住?”
姑娘无比正经地回答:“只是想引起公主殿下的注意,但也不好当场叫住您,这才用了这种方式告诉殿下我给您送重要东西过来了。”
凌旋听了这回答,不止胃疼了,心肝脾肾都开始一抽一抽了。这是一个从哪冒出来的多么认真灵活的姑娘啊!简直不是一个“操”字能了得!
“你起来吧,把旨谕给我。”凌旋好容易克制住嘴角的一抽一抽,无比胃疼地对她说。
“多谢殿下。”这姑娘站起来甚是干净利落,站姿如松,只是突然左脚一歪又回想起立马站了回来,两只脚不易察觉的在悄悄磨着。
凌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皇兄何时招来了这么个大王花给她逗乐。
黄纸黑字,越国国玺,旨谕上的内容让凌旋再也没有玩笑的心思,她看完,移开了灯罩,把丝绢烧了,直到成了一堆粉末,才对这位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我叫蓝晴。”
凌旋:“........”谁给这姑娘起名字,明明是个多钟情专心的好姑娘,怎么就叫“滥情”呢?
“蓝晴,你看没看这旨谕上的内容?”
“回殿下,皇上派我来协助您,就告诉我要做什么事了。”
“既然这样,你一切都要听我的,第一条便是不可擅自行动,不能让他人知道你的身份。”
“是,公主殿下这点我非常清楚,您放心吧。”
“对了,你住哪?”
“就住在公主的隔壁。”
凌旋内心无比操蛋,既然你住隔壁怎么就不乖乖走门呢?她无奈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柒煌城要加大巡查力度,你还是不要经常露面的好。对了,把你衣服换一换,换个不那么惹眼的,就去柒煌城的成衣铺买几件吧。”她自动把“什么样的衣服算不惹眼的”这个问题回答了,本来还想补充一句记得搞价,但转念一想,这么高难度的任务交给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姑娘显然难为她了,别搞着搞着又倒贴了钱还乐呵呵给人家数钱去了。
等蓝晴走后,这一天的访客终于没了,凌旋盯着方才烧了明黄绢布的窜动的火苗,突然间大力咳嗽起来,一口气顺不上来,脸憋的通红,急促呼吸却如何也吸不进去空气,她五指青筋暴起,硬生生撕裂了桌布,她从凳子上跌坐到地板,无论如何也呼吸不畅,直到蜡烛燃烧完还在地上蜷缩着,等到气息平复下来,她脱力地躺在地板上不能动弹,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她泪流满面的脸上。
好一会儿,她摸索着站了起来,重新点燃了蜡烛,等到连昕回来,就只看到凌旋又坐在书桌旁看书,一片静谧。
连昕轻声道:“公主 休息吧。”像是不忍打破这幅温暖的画面。凌旋阖上书,指尖轻微地拭去一点血迹和眼泪。
翌日,清晨的阳光刚漏出一点,凌旋就带着连昕出门了。
当地驻兵与镇北军把这些人集中到了城外一处平地上,临时建了房子,打着当地衙门征用人去开矿的名号,这群人大部分是人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也混迹着几个小鹌鹑一样的病弱。这一个个人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征用,他们还在初期感染阶段,没有再突变成活死人,各个干了一段时间活发了高烧,肢体不听使唤,镇北军就顺势说这必须给你们免费治病,包吃包住,不用干活,等病好了还有赔偿费。有些人虽然身体上不舒服,但心里上高兴,乖乖配合。可是有些不缺钱的或者精明一些的,从中间看出来许多不寻常,这种临时手段本来就漏洞颇多,有心人在此一宣传,或者想要拿更多的钱,或者只是想回家,有的只是纯粹爱热闹,总之没过几天这里就一团乱。动的越厉害,思绪起伏越大,越容易病发,爱闹事的其中几个人已经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其余人见状起哄地更厉害了,被烦躁的当地驻兵强行镇压,虽然有镇北军在中间调解,可一时冲突不断。
凌旋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情况,不停有军医在撒药消毒,镇北军不停地运送感染者,病患哀嚎声不断。其中一位百夫长赶来,他全身武装,一根头发丝都没漏出来,凌旋还是看出他没日没夜奔波应撑出来的精神下压不住的焦急和疲惫。
百夫长对她报告了这些情况:“这几日原先感染的越来越严重,还有城里不停送来被感染的,这里已经快承不了了。城里因为人不断被押送走也闹的人心惶惶,活死人在北疆已经不是秘而不宣的事了,城里不断传出各种谣言,瘟疫、活死人。如果再没有有效措施,柒煌这样下去会乱的。”
凌旋直接向着感染最严重的地方走去,一边问道:“到现在有人突变成活死人吗?”
“这是这几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目前没有。”
凌旋心想,这才是最坏的情况。突变成活死人,直接打死就是了,还怕找不出来打死的理由?把责任推到蛮族身上,哀伤中必有爆发,可是就这么拖着,感染愈发严重,谣言散步,这场如同瘟疫散布,不用突变成活死人就能被感染半死不活,这一切就成了镇北军的问题了。兰萤草的进展,愈发可怕了。
重感染者的人数比凌旋想象的还要多,大漠里又是一年中最天气炎热时,这些帐里又捂的严严实实,每个人全身都被裹得如同木乃伊每条草席上躺着人,有的人痛的满地打滚,嘴上操爹骂娘,把镇北军的士兵宗族十八代都拉出来鞭笞一顿,有的人跟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要不是床单下面还有一点起伏,凌旋就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凌旋走到一个静静躺着的小男孩旁。满脸通红,嘴唇上血迹斑斑,一直不停低声叫着:“疼 ,好疼。”凌旋轻轻拉开他的衣领,百夫长立即阻止道:“公主,不可,不能靠这么近。”凌旋没有理会,依旧查看小男孩的胸口,毫无伤痕。
凌旋又靠近了他一些,柔声问道:“哪里疼?”
小男孩叫道:“哪里都疼,全身都疼,也好热啊,我的胳膊,腿都不能动了。”
凌旋站起身,又去查看了另一个疼的满地打滚的人,这人十分能折腾,除了站不起来,四肢乱扭如同群魔乱舞:妈的,疼死老子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镇北军,以前老子好吃好喝的给你们上供纳税,你们他妈的就这么对待老子?!我操你妈,操死你们全家!快给老子治好,要不是你们这几天来了柒煌折腾我们,我们咋会成这个鬼样子!|”
领先没理会他的话,问道:“你告诉我,你到底哪里疼?你不跟我说你现在的情况我怎么治好你?”
“你他妈是医生啊?我哪都疼,疼!妈的,全身跟一万只蚂蚁咬了一样!头,头疼的最厉害,我感觉我头都快爆炸了!”
“我这里有止痛药,但不能让你好,你需不需要?”
“有这好东西你咋不早都给我拿出来?!”
“你一直都说是镇北军让你疼的,我不让你疼会儿怎么告诉你是镇北军救了你?”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