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科技大学要迁新校址,宛南区最近异常热闹。
邵一安时常一大早就被窗外的嘈杂声吵醒,爬起来看,窗外每天都有新风景。宛科大校门口已经挂满了气球和各种条幅,明明就快放假了,却一副开学的热闹景象。开春之后既是一年的好兆头,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多好的选择,她不懂为什么非要赶在年底搬过来。
让人不解的不止这一件事。
李欣平搬回了筒子楼,邵一安去找于经纬的时候碰见过几次,他都若无其事地打招呼。听于经纬说,他突然每天都去学校练琴,很积极地开始准备明年三月的学位音乐会,更是谦虚地跟导师讨论毕业论文,只字不提留校的事。所有人都觉得他放下了,可邵一安心里隐隐担心。
太过平静,就注定即将有暴风雨来临。
另一边2017年,即使是宛南区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有很浓厚的圣诞和新年的气氛,附近的小店和美食一条街都挂上喜庆的贴纸和装饰揽客。
小五儿对邵一安的事关心也变多了,看得出来她十分想参与进来,无奈她不像邵一安一样可以随意转换生活的时空。她时不时在微信上发来自己的看法,有时候脑洞大开,有时候却合情合理。
“你知道吗,徐志洋病了!”小五儿一得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打电话给邵一安。
“什么?”邵一安不敢相信。
“徐公子整整半个月没去蹦迪,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宛城的玩咖圈子都传开了,徐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病不起,被送到国外去治疗了。不过也有人说他就在家里,他那个有钱的爹不敢透露风声罢了。”
邵一安感叹道:“这人还真是脆弱。”
“你说,他会不会是被你吓的?”
邵一安想了想,不无道理,可她又有新的疑问:“如果没做亏心事,他至于这样吗?”
“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英勇无敌敢于接受新事物啊?一个大活人在你眼前蒸发,你害不害怕?”
小五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安安,在我看来,这场大火放了之后,谁能获得最大利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邵一安仔细揣摩小五儿的话,第一个便排除了徐志洋,他是没有利益牵绊的。但他突然病倒,是因为心虚还是单纯恐惧呢?不是他直接放的火,不代表他没有参与。
邵一安想把她的发现告诉于经纬,可于经纬最近几乎忙得昏天黑地,就算守在他家门口,也很难抓到他。
距离演奏会只剩下两天时间,于经纬没日没夜被导师盯着练琴、去音乐厅试琴、还要反复试演出服,邵一安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人,短信电话也没时间回。
邵一安想见他,便在院子里一直等着。
入夜后气温骤降,就连李叔也缩在暖气房里,将门房大门紧闭。邵一安实在受不了低温,便进到楼里面,坐在楼梯上等。
直到接近夜里十二点,于经纬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他踏进筒子楼,刚拍手将一楼的声控灯弄亮,就看见已经靠着栏杆睡着的邵一安。
他疲惫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上前将邵一安扛起来,继续上楼。走了两步,他觉得有些吃力,便停下来,换成抱的姿势。
邵一安其实很早就醒了,可还是装作睡着,直到于经纬停在自家门口。
于经纬要找钥匙,便放她下来,一只胳膊夹着她,怕她倒地。她睁开眼,揉着眼角:“你回来了。”
几天没见,于经纬看上去消瘦了一圈,眼神看上去更是没精神,眼底略微发青。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在于经纬肩上装睡了,他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她抱上来的啊。
于经纬朝她笑:“好久不见。”
邵一安赶紧抢过钥匙,帮他开门,顺便问他:“很累吧?晚上吃过了吗?”
于经纬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邵一安:“给你留的。”
邵一安接过来放好,催促他赶紧睡觉。
“后天就是演奏会,我明晚回家住,后天过去会方便点……”
他越说声音越小,已经没力气同邵一安讲话,衣服鞋子都没脱,直接倒在床上。
邵一安帮他脱掉外套,盖好被子。离开前她关上灯,房间里一片漆黑,于经纬睡得很沉,平稳的呼吸声间带着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大概因为心里装着事,邵一安醒得很早,她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抓手机,早上七点,还不算晚。
她穿好衣服去楼下敲门,许久都没人应声,于经纬已经在早些时候先行离开了。
她开始隐隐担心,该来的总会来。
于经纬带着演出服回家,最后一天时间,他终于有了自己可支配的空闲时间,连日以来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疲惫不已,他甚至没时间去想邵一安那个已知的未来。
导师给了他两张位置很好的票,让他叫家人来看独奏会,他本想留给林敏和邵一安,可那两张票最终还是留在他身上。
那场火灾究竟会在什么时候而起,他坐上车,才开始不安地揣测。
有些时间没回家,林敏已经找人将主卧原来的家具全搬走,换上了新床和衣柜,甚至贴上了新的墙纸。
“儿子,这是你的新房间。”她带着于经纬参观他的新房间,于经纬四下打量,他先前跟于和丰起冲突时踹坏的门锁,林敏也已经修好了。
或许是林敏终于意识到,只有抛掉过去,才能开始新的生活。她终于自己做主了一次,将过去不好的记忆都清除。
她从衣柜里找出新买的床单给于经纬铺上,她正在忙活,客厅突然传来于经纬的疑问声:“妈,你在吃药吗?”
林敏一惊,却装作没事一样回答:“没有啊。”
“这是什么?我看到有两瓶一样的。”
于经纬举着药瓶走进来,药瓶上面的标签被撕掉了,只能费力地看到“帕明片”三个字。
“噢,这个啊。”林敏接过药瓶,“这是我同事推荐给我的保健品。”
那是抑制抑郁情绪的药,她不能让于经纬知道。
于经纬打开药瓶闻了闻,说:“你别跟着你们学校那些中年妇女乱买东西,都是骗人的。”
她生怕被于经纬拆穿,只不过于经纬并没深究,她赶紧转换话题:“儿子啊,明晚的演奏会,你没留一张票给妈妈?我还想去看你弹琴呢。”
这次轮到于经纬紧张了。他灰溜溜地将药瓶放回去,眼睛看着别处说:“这次的票卖得特别火爆,我们学院老师都没抢到,就更别说给自己人留票了。”
“这么火爆吗,你不是说往年都没人看么?”
“独奏会上我要弹的曲子,巴赫、舒伯特,在家里都不知道弹过多少次了。”于经纬故意描述得云淡风轻,“我给你一个人弹的时候你不听,现在反而要票听。”
“音乐厅的效果跟在家里毕竟不一样嘛,真的没票了吗?”
“真的没有啦,明年我的学位音乐会,我一定给你留个最好的位置,好吗?”
林敏嘴上虽这么问,心思却不在这里,于经纬担心被识破,想把谎话编得天衣无缝。母子两人在同一个屋子里,各怀心事。
于经纬跳上自己的新床,在上面打了几个滚,又伸了懒腰。他好久没有如此舒适的体验了。
他躺在床上观察整个房间,房间里已没有于和丰任何影子,林敏将家具摆放位置也变了方向,原先放衣柜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两排宽敞的玻璃书架。书架里的书没有放满,空着的格子里,都是他从小到大获奖的奖杯和照片。
其实没有道理让林敏留在家里,而不去他的独奏会。
他将手伸进口袋,触到了那两张门票。正犹豫要不要拿出来,林敏走了进来,他的动作突然僵住。
“等你的演奏会结束,妈妈就去办离婚,我跟他商量好了。”
“好。”他回答。
“你刚才干嘛呢?”
“没干什么,发呆。”他赶紧将手缩回来。
他不能让妈妈去冒这个险。
儿子的小动作,林敏全都看在眼里,她太了解于经纬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
林敏没有当面追问于经纬,她知道于经纬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第二天一早,于经纬便如同打仗一般,手机响个不停,导师不断催促他早点去,他扒拉了几口早餐,便匆匆离开了。
林敏替他收拾床铺,顺便把他裤子口袋里那两张票拿了出来。男孩子就是不在意细节,林敏半夜趁他睡着换掉了他前一天穿的裤子,他完全没察觉。
林敏盯着这两张票,心里很疑惑,这不是有两张票吗,他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难道是因为他带回家来的那个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