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从早上九点到咖啡店,和楚玉聊了半小时以后,就一直维持着——嘴角上扬8度,双眼有神的注释着对方,不管听没听懂都要时不时点点头,示意我在听的标准职场礼仪。
直到和第三波人谈完,送走对方。
顾浅终于能松口气,趴到桌上休息一会儿了。
楚玉搅着面前的第三杯热可可,瞥了一眼边上累瘫的了姑娘。
“很累?”
顾浅两只手揉了揉,笑僵了的苹果肌,做着鬼脸,放松面部肌肉。
“嗯,感觉脸在抽搐。”顾浅侧头看着一脸轻松的楚玉,由衷的佩服道:“玉姐,你真厉害,我刚刚就一直是旁听的状态,就觉得腰酸背痛脸抽筋了,你居然看着和早上刚来的时候一点差别都没有!真的好棒啊!”
楚玉优雅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想听我谦虚一下,说我刚毕业的时候和你差不多,都是锻炼出来的?”
她放下杯子,挑起一边眉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浅说:“可惜,这种程度,我没毕业之前就能做到了。”
然而顾浅并没有觉得被打击到,她一脸崇拜,星星眼道:“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并不会被年龄限制属性!”
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这幅样子成功把楚玉给逗笑了。
“噗嗤,真是个活宝。”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顾浅一天下来有点炸毛了的丸子头。
“可以呼叫沈墨来接你了?接下来就是整理一下今天各家给过来的合同条款。”楚玉看了眼时间,五点半,正好可以一起吃个晚餐,把今天各家报过来的条件汇总给沈墨让他考虑一下。
“我刚刚给他发了消息,他没回,我打个电话问问看啊。”顾浅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给沈墨打电话,然而无人接听。
“不接电话?”楚玉微微蹙眉,居然刚在一起就敢不接女朋友电话?难怪长了副神仙样子,还单身了那么多年。楚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归类放入文件包中,站起身,反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那你跟我走吧,正好我要回公司把这些东西整理了给老板和沈墨都发一份,你可以在边上学学。”
顾浅乖乖点头,跟着楚玉出了咖啡店,去往停车场。
但手里还在继续给沈墨发消息,虽然墨大大以前为了拖稿经常任性的不接电话,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自从她搬家以后,这种事情就再也没有过了。
现在突然联系不上,再加上之前她刚刚遇到极端粉丝的人身攻击,墨大大又说今天是去解决遗留问题的,顾浅挺担心他的人身安全的。
“玉姐,墨大大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能出什么事?”楚玉启动车子,随手打开收音机,快要六点了,算是下班高峰期开始,听个广播即使避开拥堵路段。
楚玉现在一心想着;赶紧到公司搞完工作,然后立刻回去看自家还没百天的宝宝。
沈墨一个年近三十,虽说不算彪形大汉,但这么说也一米八多又作息良好规律健身的,难道还能打架打输了不成?
她拍拍顾浅的手,让她别担心。
“下面插播一条路况。”电台主持人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从收音机中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位于零陵路的中国科学院魔都有机化学研究所实验楼,刚才发生小规模的爆炸,据现场反馈消息,目前情况已经得到及时控制,实验室内有毒气体未有泄漏,请附近民众不必恐慌。目前人员伤亡还在统计,请来往车辆尽量避开相关路段,遇到救护车请及时避让……”
顾浅听到广播,整个人一个激灵,中国科学院魔都有机化学研究所?这不是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吗?
顾浅大脑一片空白,她本能的掏出手机想给爸妈打个电话确认情况,但因为手抖,几次解锁都没能成功,顾浅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楚玉一开始没当回事,因为零陵路和她走的完全是反方向,但眼角瞥到顾浅的手抖得像是筛糠一样,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顾浅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索性她终于解开了锁,拨通了手机里妈妈的电话——妈妈接电话的频率比爸爸的高,所以先打妈妈的。
“接电话!拜托接一下电话!”顾浅嘴里碎碎念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将落不落的。
楚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联系到刚才那条新闻,立马反应过来,“你是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吗?沈墨?”
顾浅摇摇头,妈妈的电话没打通,她立刻转拨了爸爸的电话,“不是,是我爸妈。”
楚玉立马掉转方向,“你继续打电话,我来送你过去。”
一路上顾浅打了两人五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直接打到手机没电。
索性本来离得也不是很远,虽然一开始往反方向开了一段,但可能因为广播的原因,掉头回去的路还是比较通畅的。
楚玉一路压着超速10%的底线,开到了一片混乱的零陵路。研究所的门口停着警车,虽然情况已经得到及时的控制,但没有排除隐藏风险前,人员还是被疏散了出来。
这就导致楚玉的车,并不能开进去,只能停在路边。
楚玉的车一停下来,顾浅就解开了安全带,推门下车,飞奔过去。
但在大门口被警察拦住了,还不是一般的警察,是配枪的特警。
“我爸妈在里面,拜托你让我进去找一下吧?我手机打不通他们电话。”
“不行,警方还在取证调查,无关人员不得入内。”特警无情的拒绝了她。
任凭顾浅怎么哀求,都不肯放顾浅进去。
边上一位被疏散出来的教授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又听到了顾浅的话,他过来拉住了顾浅:“小姑娘你别为难人家警察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里面的人应该都被疏散出来了,你爸妈是哪两位?除了个别几个伤重的已经被拉去了医院,其他都在外边了。小姑娘你先这边几辆救护车找找看呢?”
顾浅一听猛地回头,看向路边停放的七八辆救护车。来不及谢过老先生,她径直往车的方向奔跑过去。
顾浅围着所有车子跑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她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拉住一位医护人员,尽自己可能的稳住了声线,问:“你好,请问你知道刚刚送去医院的人员里有没有一位叫顾国华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士,或者是叫钱海琴的五十岁左右的女士?”
“没有,送过去了两个年轻人,都二十出头的样子。”
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坠入深渊,顾浅眼前发黑,脚下发软,仅剩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站立,她松开了拉着护士衣服的手,踉踉跄跄地向着路边走了两步。但没能等她坐到马路牙子上,就已经扛不住蹲下。她也索性不往前走了,就这么双手环抱住膝头,将头埋在手臂里哭了出来。
楚玉车刚停稳就见顾浅已经冲下了车,想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顾浅手机仍在了副驾驶座上,随手一摁,已经没电了。未免错过她爸妈回给她的电话,楚玉只能叹了口气,重新启动车子,在车里给她快充了五分钟,这才拿着顾浅的手机下了车。
远远瞥见门口拦了警戒线,又有警察驻守,知道顾浅肯定进不去,她便顺着救护车的方向找过来。
没走两步就看到顾浅像是被遗弃的小猫一样,蹲在马路边沿哭地一抖一抖的。她急忙上去给了顾浅一个拥抱,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浅抽抽噎噎地抬起头,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我找不到我爸妈,我找不到他们了……”
楚玉思考了一下,:“你爸妈叫什么?问过医护人员了吗?是不是已经送走了?”
“问……问过了,说……说是没有。”因为哭的打嗝,顾浅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里……里面不让进,说是都疏散出来了,但……但是外面找不到,我找不到他们!”
“那警察那边呢?说不定在做笔录?”楚玉从包里抽了张餐巾纸给她,让她擦擦眼泪。
顾浅一愣,对哦,还有这种可能,她立马跳起来,也顾不上擦一擦脸上糊作一团的眼泪,想往警车方向跑。
但因为蹲的时间有点久,人刚刚又哭的厉害,骤然站起身。顾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晃了晃没站稳,往前一扑。
被一个宽厚的怀抱接住了。
她抬起头想说谢谢,就看到自己父亲熟悉的脸。
后面还有母亲略带询问的表情。
顾浅眼泪顿时收住了,她扶着爸爸的臂膀站直,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接过楚玉还伸在白空中握着的纸巾,一通乱擦乱摸,把脸上的泪渍全部擦干,不过她还没意识到,她的妆已经糊了——为了今天的会议,她特意对着视频练了两天的眼妆,这次是把睫毛膏眼线笔眼影盘都给用上了——现在她的脸可以说是一道黑一道白,中间还夹杂着有点橘红色的腮红和浅紫色的眼影,色彩复杂程度堪比她画画用的调色盘。
可惜,她手上没有镜子,所以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假装淡定的转回来,怒目圆瞪的对着她爸,双手叉腰就想吼:“你们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浅是想要吼一声的,然而顾妈妈却不给她机会。
她一个“你”字都还没喊出来,就被她妈拉着刚刚插到腰上的手,在路边上坐了下来。
她妈还嫌马路边灰尘多,踹了她爸一脚,让他爸贡献一下鞋面给她当坐垫。
她妈一边问路过的护士小姐姐要了一点药棉纱布和矿泉水,一边摁着她的头,教训她:“你看看你多大个人了,哭的更个小花猫似的,这一脸糊的,你看我问护士要材料处理你的‘伤口’护士都没拒绝。不是和你说过吗?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保持淡定,淡定才能理智,理智才能想到办法,你说是不是?”
顾浅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刚想反驳说这次情况特殊,就被她妈一瞪眼,怂怂的点了点头:“是。”
顾妈妈:“那你知道下次怎么做了?”
顾浅:“嗯,保持淡定,不急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