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菲站在她房间的窗前看着泳池中的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光被映到了泳池上的地砖上,连地砖也闪着粼粼的光。
她去过她死时的那个地方!
她作为缉毒刑警,本来是当卧底在飞船上搬运毒品的,可是她的任务失败,她——被发现了。她不知道她的合作伙伴被鹰头那伙人弄到哪里去了,后来,她进入驾驶舱使飞船被迫下降,最后飞船坠毁。
她记得那天下了雨,而今天却是大晴天。
她与鹰头同归于尽,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狄更斯的《双城记》中有: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曾绝望,今不枉!
那些毒品,后来去哪儿了呢?总部的人有没有来清点毒品?
她去过她死时的那个地方!
可是……那个地方完全变了。
没有飞船坠毁的痕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她不过是去了冥界十几天,但人界,变化太多。
“哈哈哈,我不给你。”一个小男孩用不标准的中文说,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小黄鸭的游泳圈。
“我跟你换。”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跟屁虫。
茗菲浅笑。那个小男孩,是她弟弟的儿子,那个小女孩,是她妹妹的女儿。记得她离世时,她的弟弟还在美国留学,她的妹妹则在德国留学。
时间过得那么快?她的弟弟和妹妹都已经成婚,并且有了孩子。
如果她还活着,她是不是也已经有孩子了?
茗菲苦笑,她现在不就活着嘛!
人界现在的时间,已经离她过世的时间,相隔十年了!!!
十年?
茗菲抬头望着天,十年啊!
她的父母又老了,她的弟弟妹妹都成人了,她的侄子和外甥女正值青春,而她自己……则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她现在成了亲人们回忆的一个人。伤痛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轻,她的家人也曾为她难过,但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在未来或许有某个瞬间想起她,这也仅是缅怀,毕竟人都要向前看。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不过,好在他们都平平安安。那些毒贩,幸好没有来找茗菲家人的麻烦。这是茗菲最庆幸的了。
茗菲出了别墅区后在街上流连。
她要去哪里呢?
夜幕慢慢降临,灯红酒绿之处,自有不愿空守孤夜的人。
车声,人声,风声。
茗菲单手拉开易拉罐盖,喝了口酒。
她坐在一栋大厦的顶层上,抬头看到的是飞机的航行灯在闪烁,低头看到的是数百米高离地距离下的行人。
她想起了Federica Camba的一首《Cosi Tanto》。这是一首老歌,其中有一句:
Vivo cosi tanto,
Che gia muoio……
歌词意思是:
如此活着,
但我已死……
茗菲又喝了口酒。
车海中的远光灯近光灯,喇叭声刹车声。
茗菲想到,……十年过去了,尚然……他回樊市了吗?十年过去了,他也已经三十五了!他……也有孩子了吧!
酒入喉有些苦涩。
……
“那是谁?”一个身穿红色皮衣的女人问身边的男人。
“谁知道。”男人掐灭手中的香烟,“还是这种烟抽起来有感觉,你送我的那些电子烟什么的都不好使。”
“嚯,我还不是为你好。”女人用手拍男人的头。
男人低头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女人的巴掌,说:“不过,那女的看起来气质不错。”男人看着茗菲,他与女人正处于一个装满仪器设备的房间里,从各个屏幕上,能够看到整个城市的面貌,而正中间,则是终端控制器,也是最大的屏幕,这面屏幕能够探测出分子与粒子然后将它们呈现出来,甚至还能将夸克进行重组,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从这面屏幕上找到冥兽。
男人看到中间的大屏幕上有个污点,于是将大拇指放在舌头上舔了一下,然后将大拇指放在屏幕上擦了擦。
“怎么,你想泡她不成。”女人问。
男人搂住女人的腰,将下巴抵在女人的肩上,从后面抱住女人,说:“我有你不就够了,即使我多看了其他女人几眼,但她们和你没有可比性,你是要与我度过往后余生的人啊。”
“算你识相。”女人用手肘轻推男人腹部,“可是……”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做是好是坏?”
男人是个孩子气的男人,总是不正经。但是他也可以说是个成熟的男人,因为他包容她,疼她,爱她!
女人的眼眶湿润。
男人低头,伸手握住女人的手。女人的手不论夏冬,都是冰凉的,而他的手,刚要可以给她慰藉。
女人感觉到男人手心中传来的温暖感觉,于是将另外一只手覆在男人的手掌上。
男人用指尖帮女人理发:“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在不伤害其他人的基础上,一切都是好的。”
女人不语。
“哎呦,本本怎么连眨眼都这么好看。”男人忽然掐住女人的脸说,他想逗她笑。
“我的妆。”女人拍开男人的手。
“幸好我遇到了你,晚一步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这么好看,我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啊。”男人勾起女人的下巴。
“就你嘴贫。”女人有微微的羞涩。
男人在女人的唇上附上一吻。
“红本,蓝墨。”一个留着腮胡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男人与女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继续卿卿我我。
“……”留着腮胡的男子丢给红本和蓝墨两把枪。
红本和蓝墨接过枪。
红本拥有精致的妆容,当她浅笑时嘴角会露出两个梨涡,倒是与她的装扮不符,给人无害感。红本举起枪对着留着腮胡的男子,她的眼球上可以显示距离、方向、速度……
“这装备不错啊。”蓝墨说,“要是再给我们配辆车就更好了。”
“车已经在车库里了。”男子说。
“哦豁!”蓝墨跳起,刚想跑去车库看看,可是衣领子却被红本抓着。
“你上次答应我可以提前两天去看孩子,我们现在要去看孩子。”
蓝墨的笑容消失。
腮胡男挠挠鼻头。
红本盯着腮胡男。
“好吧还吧,但孩子现在在无菌室,你们只能通过窗户看,不能进去。”腮胡男说。
“嗯。”红本应声。
蓝墨看着红本的背影,眼神中有些许落寞。孩子……孩子……她放不下孩子……也是,孩子不就在那儿嘛,有呼吸,有心跳,就是不醒来……
感觉到蓝墨没跟上来,红本转身去看蓝墨。
蓝墨笑,对着她笑。
红本笑,对着他笑。
当腮胡男带着红本与蓝墨到了无菌室后,红本对着窗户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孩子。
孩子看上去很安详。按腮胡男的规定,每周六来看孩子,但今天是孩子五岁的生日,所以红本请求能够提前两天来看望孩子。
孩子叫小瓷,本是想让她与瓷器一样美丽,却没想到她就像瓷器一样脆弱。
小瓷是白化病患者,医院检查时说她除了皮肤,毛发发白,视力有些低下外,与正常孩子无异,可是小瓷突然有一天,没有醒过来。
红本依然记得那日她去拉开小瓷房间的窗帘,看着阳光洒在小瓷的脸上,她就像个雪娃娃般,可是……红本亲吻小瓷,用温柔的话语唤她起床,但小瓷,没有反应。
小瓷就这样毫无征兆,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一睡不醒,她的免疫力,也渐渐下降。
所以,孩子被送进来无菌室。
所以,红本只能像现在这样,隔着窗户看孩子。
蓝墨看着红本,她是那么爱那个孩子,他也爱那个孩子,但与红本相比,他还是更爱红本!他考虑最坏的打算,如果小瓷一直这样下去,他会……让小瓷接受安乐死。因为他不能看着红本一直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他不能不顾一切的只考虑小瓷。说难听点,红本,她还有未来;可是小瓷的未来……就是一个未知数,或许她的未来,就是躺在那张病床上……
红本将手覆在玻璃窗上,她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而红本抚摸过的玻璃窗正对的地方,刚好是小瓷的脸庞。
腮胡男磨着指甲,然后吹了吹,他觉得红本与蓝墨太年轻,这个叫小瓷的孩子,不可能是他们的孩子。那红本与蓝墨干嘛要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整日提心吊胆,这不是自讨苦吃嘛,反正他是不能理解这种愚蠢的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