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献铢这两天的日子着实难过。
因为他碰到了有生以来最凶残的对手。
玉山军都指挥使杨守信根本没把他这个宣徽南院副使放在眼里。
皇帝处罚了十六宅使田温裕和京畿制置使韩坤范,但并没有处罚他田献铢,他仍然是大唐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
可是在杨守信眼里,他已经是个罪犯了。
他不但带兵把田府围得水泄不通,还实施了极为残酷的拷问办法。
他把一大堆刑具摆在田宅的大门外,每过半个时辰就从田府里抓一个人出来,逼问田从本的下落。
而这些被提审的下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府。
即使是这般惨况,还是田献铢引用大唐律法当面批驳杨守信的结果。
要不然,这三眼将军真就敢在没有朝廷旨意的情况下,灭了他田家的满门。
其实,杨守信也不是没有带兵进府搜查过,只是几次进去,毛也没搜出来一根。
杨守信很恼火,他想了个极为阴损的招数。
那就是摆上刑具,一个一个拷问,不知道的都得死,反正他有得是时间,即使田府上下有几百号人,他也不担心。
这才两天的功夫,田府的人口就被他干掉了三分之一。
按照这种趋势,再等上三两天,田府怕真得要被赶紧杀绝了。
田献铢的着急,实在是情理之中。
那田从本真的在田府里藏着吗?
真的。
田献铢非常喜欢这个干儿子。
他把田从本藏在自己寝房的一堵夹壁墙里。
这堵夹壁墙刚好位于房间的角落处,那里摆放着很多盆景,官兵搜查时,并没有对这些表面上一览无余的东西多加留意,所以田从本才得以多活两天。
如果就这样一直躲下去,田从本也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但到了今儿晌午的时候,田献铢却沉不住气了。
他把田从本从夹壁强中提出来,要和他商量一件大事。
他必须想办法搬来救兵,否则,杨守信的魔爪早晚都会掐到他的脖子上。
“义父,都是孩儿连累了您。”
田从本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
“从本,别说傻话,老杨家惦记我们田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义父,杨守信堵着门杀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阻止他了吗?”
“阻止?为父一不能打仗,二没有兵权,拿什么阻止?”
“义父,您是不能打仗,可是要说兵权,咱们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吧?”
“你是在说田洪庆手下的那点兵吧?”
“义父,孩儿不怕您生气,为了干爷爷的大事,咱们算是把命都快搭上了,可是他田洪庆呢,到现在屁都不放一个,孩儿实在是气不过。”
田从本抹了把鼻涕,咬牙道。
“从本呐,你还是太年轻,田洪庆虽然是皇城使,手底下也确实有一些人,但在如今的形势下,你让他带兵和杨守信硬碰硬,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明智的。”
田献铢倒是声色未动。
“那也不能啥都不做,在这等死啊?”
田从本的语气有些焦躁和慌乱。
田献铢无奈地笑了笑道:“为父今儿找你来,不就是为了想个对策嘛。”
“义父,这么说,您有主意了?”
田从本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罢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义父,您老这辈子想到的高招,孩儿见识得多了,您就尽管说吧。”
田从本的目光中满怀期待。
“从本呐,咱们现在最大的难题不是阻止杨守信杀人,而是要想办法取得和外界的联系,只要能取得联系,为父就能搬来一支几千人的兵马,到时候,咱们或许就有救了。”
“几千人的兵马?”
田从本两眼放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复恭本就是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前两天又从韩坤范手中夺得京畿制置使的大权,可以说,整个大唐的军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到哪能搬来几千人的兵马?
田洪庆虽然是皇城使,但他手下充其量也就千把人可用,岂能与几千人的兵马相提并论。
田献铢明白田从本的疑惑。
“从本呐,你忘记了?刺杀寿王的人是谁?”
“义父,这事孩儿怎能忘记,刺杀寿王的不就是一伙强盗嘛,领头的叫什么一只虎雷豹,现在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音讯全无,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对喽,不过还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义父,孩儿见识粗陋,还请您老人家明说才是。”
田献铢站起身,稍稍抖了抖发麻的双腿道:“不是你见识粗陋,而是有些事,为父始终没和你说过,你当然就不知道了。”
“要说雷豹是南山盗贼的头领,这话也不能说不对,只可惜,他仅仅是那伙盗贼名义上的头领罢了。”
“那真正的头领是谁?”
“真正的头领是一个叫东方亮的人,绰号顶破天。”
“孩儿还真没听说过此人。”
“你不知道此人不奇怪,但在关中一带的盗贼之中,他可算得上是后起之秀,无人敢惹啊。”
“义父,他厉害不厉害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从本呐,关键就在这个人身上。关中的盗贼多如牛毛,你知道为何就他能后来居上,势力一天比一天飚涨吗?”
“孩儿不知,想必是他心狠手辣人多势众呗。”
“你说得只是一方面,东方亮人多势众不假,可是人越多,嘴巴就越多,每天消耗的粮食也就越多,单靠打家劫舍,那是不足以保证供应的。”
田从本听完这话,咂么咂么嘴,觉得有些不对劲。
“义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如果不是为父在暗中支援他粮草器械,东方亮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崛起的。”
就这一句话,让田从本茅塞顿开。
“义父,孩儿明白了!只要派人给东方亮送个信,他就能带人进城,咱们也就有希望了。”
“对喽,不过这事可不简单,杨守信堵在门口,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偷偷送信出去,难呐,难!”
“义父,您要是有主意,就尽管说,凡是孩儿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从田献铢紧盯自己的双眼中,田从本看出了义父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