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洞外再没有声音,苏长云已经疯了,哭着喊着叫“爹”,双手不断去捶打洞壁,但没有用,然后痛苦地用头去撞,还是没有用。天玄门没了,爹也死了,大师伯也死了,对他来说,如世界末日一般,身边亲近的人,疼他、爱他、护他的人都死了。他伤心欲裂,为何活下来的是他这个没用的小孩。
天赐没有去拦苏长云,他知道拦不住,不如让苏长云去发泄。此刻,他已经不在乎玉妲洞内的凶手是否能发现他们,有点自暴自弃了。他看着苏长云痛苦扭曲的身形,不知道是该可怜他还该可怜自己。
曾经,他在回风里的时候,天真无邪,上有豆翁豆婆疼爱,下有私塾有同窗可以一起玩闹,幸福无边。可是他仿佛是个灾星,刚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养大他的豆翁豆婆大白天在大街上被飞剑取了首级,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入了天玄门后,原本以为可以修炼道家神功,为养父母报仇,可是丹田处被施加了恶毒的咒印,以至于真气无法运行流转,修真梦想破灭。而今,更是凄惨,将灾祸带到了天玄门,连累天玄门被灭门,连最疼他的青阳子也惨死。
为什么他的命运如此不幸?为何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的总是他?他痛恨自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煞星,疼他、爱他的人纷纷惨遭横死。念及自己悲惨的身世,天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苏长云见状,怒道:“你哭什么,惹人讨厌!被杀的又不是你的亲人。”
天赐哽咽道:“我……我只是痛恨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去哪就把灾祸带到哪了,回风里的时候,连累了豆翁豆婆,现在又连累了天玄门。我简直是天降煞星,谁碰上我,谁就倒霉。”
苏长云愣了愣,气道:“你是大煞星,你咋不去死?现在来害死了天玄门。”怒极的他上去抱着天赐就是一阵摔打。
天赐则是自暴自弃,放弃反抗,任由苏长云发泄摔打。好在苏长云愤怒过头,没有催动真气打人,因而天赐并没有受伤。
遭遇如此大剧变,两个小孩失去了理智,哭着闹着,仿佛天地间最悲惨的莫过于他们俩。他们原本是天真无邪、乐观爱玩闹的小孩,此刻成了身世凄惨、悲观厌世的人。
良久,天赐和苏长云无力地躺在二次元洞内,没有人出声,一个沉浸在自责愧疚中,一个沉浸在悲痛与绝望中。
忽然二次元洞口打开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动。天赐更是希望洞口尽快关闭,然后将他吞噬在二次元洞内,他觉得自己活着只会连累别人。苏长云也是绝望地躺着,父亲、天玄门的师叔伯和同门师兄弟都死了,只剩下弱小的他和无用的天赐,活着还有什么用。
但是二次元洞并没有顺他们的意,洞内空间不断收缩变小,将他们推向洞口,最后是无处可待,被推到玉妲洞内。
苏长云看到倒在洞内的青灵子,爬过去抱着尸体,痛哭不止。他右手擦掉青灵子脸上的血迹,将散乱的头发梳理整齐。他从没有这么近看青灵子,虽然青灵子是他的父亲,平时威严,让他觉得不敢亲近。
此刻看着青灵子沾着血迹的面孔,面庞苍白发青,已经僵硬。以后再没有青灵子喝斥他,鞭打他,督促他勤奋修炼了。他的泪已经流尽,双眼充满血丝,跪着双膝麻木,已经忘记了疼痛。
天赐站起身,扫了一眼,面前并没有青阳子的尸体,一件肮脏沾满血迹的道袍凌乱地抛在地上,认出是青阳子的衣服。心下有些慌张,他担心邪派的人将青阳子的尸体扔出洞外,暴尸荒野。
他走过去拾起道袍,往右边的里洞去查看了一下,灵尘珠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空的石台。曾经保护灵尘珠、发着幽光的结界也破掉了,不留一丝痕迹。这里没有看到青阳子,他越发急了,转身跑往左边里洞,发现青阳子的尸体歪斜着躺在地上,身上的道袍被人剥掉,露出白色中衣。角落里,那只大雕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这个曾经细心教他木工绝艺的青阳子,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枯,两片嘴唇歪斜着,微张着没有回到原位。天赐走过去,给青阳子披上道袍,将青阳子抱到床上,用手轻轻将他的双唇合上扶正,细细帮他梳理整齐。
天赐傻傻地坐在床边,看着青阳子那瘦削的面庞,哀叹:“大师伯,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我恨我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
良久,苏长云抱着青灵子尸体走进来,将尸体放在另一张空着的床上,那是天赐睡的床。苏长云道:“我要走了。”
天赐抬起头,问:“去哪?”
苏长云道:“离开镜山。”
天赐继续问:“然后去哪?”
苏长云道:“不知道,浪迹天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经历了伤痛后,他冷静下来,变得坚强理智了。
“我……”天赐犹豫了一阵,道:“我想回回风里。雁湖城还有天玄门的人,要不,我们去城主府找他们?”
他只是个普通人,跟着苏长云只会拖累他。何况他对于修真炼道已经绝望,经历了这场大变,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在回风里和其他百姓一样,娶妻生子,生老病死。
苏长云摇头道:“七煞门、凤血堂这些人穷凶极恶,不会放过天玄门任何一个人,只怕雁湖城的师兄们早已遭遇毒手。你如果回到回风里,回风里的人都知道你是天玄门的弟子,只怕邪派的人知道后,也不会放过你。”苏长云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后,似乎成熟了许多,考虑事情周到许多。
事实上也正如苏长云所猜想,七煞门在血洗天玄门的当晚,同时血洗了雁湖城的城主府,杀尽十数名天玄门弟子。
天赐听后,拿不定主意,道:“那我们不去天玄峰看看其他师兄、师叔们怎么样了?”
苏长云冷冷道:“你傻啊,邪派还会留下活口吗?何况他们找不到我,说不定此刻正在天玄门内守株待兔,等着我回去送死。”
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会有机会为天玄门报这血海深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天赐原本聪明,但是遭遇大变后,加上自暴自弃,脑子似乎停止转动了,此刻只是说:“有道理,可是我们是在鸟绝峰,不走天玄峰,根本没法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