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那个兵帮着将两箱东西拖出来,满满两箱草纸,上面全是他写的字,打开看,是《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第二张,还是一样的词。她连着看了许多张,全部如此。那个兵目光诧异,自言自语道:奇怪得很,怎么全是这首词呀?
她看着看着,突然泪流满面,惹得旁边的兵不知如何是好,以为服务不好怠慢了她。
她哭了一会儿又笑了,然后从袋子里拿出那份离婚协议书,扔进旁边的火堆里。
她知道他依然深深地爱着她,因为那两箱子的词表达的尽是他对她的思念和爱。
她的名字叫江国雪。那首词也可以换个名字:念奴娇·爱情。
如果树桩也可以开花
巴黎市郊区,查尔的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德国法西斯的队伍刚刚闪电般地从此路过,他的花园、爱犬都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想起了女友玛莎,她就住在巴黎的东街。他疯狂地赶到那里时,现场早已一片狼藉。
查尔留了下来,因为他不喜欢逃跑,他是个十分恋家的人,主要他害怕自己走远了,玛莎如果回来找自己就会扑空。
每天,都会有大批的德国士兵路过他的小花园。已经是春天了,但炮弹轰炸过的花园里依然是一片寒冬,炮弹破坏了这里的土质,没有哪种植物可以逃脱得了命运的捉弄。
他终于发现了一株桃花开放起来,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他大喜过望,祈祷着也许桃花的突然盛开就意味着一种惊喜,也许,德国人马上就会走了,或者是玛莎会马上回到自己身边,两人便永远不会再分开。
但结果却是大相径庭,一个德国士兵闯进了他的花园里。
他问查尔:你怎么不走,你不害怕死吗?
查尔回答他:我只是个花匠,与政治无关,所以,你们不会残忍地杀害一个创造美丽的人,政治虽然有国界,但美丽是无国界的,对吧,先生?
看在你回答实在优秀的分儿上,就饶了你。可是,你千万不要从事某些其他的活动,比如说你在口是心非,或者是咒骂我们,让我们滚出巴黎去,那你休想。
也许吧,但我没有,我在等我的女朋友,她叫玛莎,你们的炮弹可能已经让她流离失所。
你等不到她了,就像我们伟大的法西斯永远不会离开巴黎,离开法国一样,因为,这里已经成了我们的领土。
不会的。查尔的话突然带起了火药味,就好像他的嘴里藏着一枚火箭弹一样。我告诉你们,玛莎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两小无猜,私定的终身,先生,私定的终身,您懂吗?我们中间没有任何中间人的媒介,所以说,我们将彼此的心拉得非常近,小花匠就不能有伟大的爱情吗?
好吧,先生,如果这个树桩也可以开花的话,我就相信你的鬼话。
德国士兵用脚指了指一块树桩。那原是一株桃树,德国人没来以前,他和玛莎亲手伐倒的,因为他在为她准备出嫁的嫁妆,他们想用这株桃树做一个她的梳妆台。
德国人走了,查尔将口中的唾沫全部吐了出来,算是对他恶作剧誓言的一种报复。
他嘴里面这样子说着:如果树桩也可以开花,那么,丧心病狂的德国法西斯便会被赶出法国;如果树桩也可以开花,那么,我心爱的玛莎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哪怕用尽一生的时光。
他将这两句誓言郑重地默诵了几遍后写了下来,然后刻在一块石碑上,以提醒自己侍弄好那块树桩。他相信,只要有了合适的土壤,树桩一定可以开出美丽的桃花。
接下来的日子,他天天侍弄树桩,为它挪了干净的土,还浇了水施了肥。
眼看着树桩周围的土壤有了生机,那个德国士兵又来了,显然,他对查尔充满了敌意。
这一次,他用火烧了那块树桩,还冲着树桩开了几枪,有几枚弹壳钻进了树桩里。这还不算,他发现了那块石碑上的口号,马上抓走了查尔,以谋反罪要枪毙他。
但阴差阳错地,查尔被义军救了出来,他参加了义军,每天唱着《马赛曲》,躲避着炸弹的袭击,同时又伺机向法西斯发动进攻,以破坏他们的行动计划。
战争胜利后,他的小花园早已经成了一片瓦砾,他不甘心地四处搜寻着,竟然找到了那块石碑。那块树桩,早已经面目全非,一想到当初自己发的誓言可能就要应验时,他五脏俱焚,他不想失去心爱的玛莎,他要迎娶她,让她做他的新娘。
他重新振奋了精神,开始侍弄自己的花园,包括那块可怜的树桩。他经过检查,兴奋地发现,树桩的下面依然完整,也就是说,它依然蕴藏着复活的希望。
第二年春天,满院桃花盛开时,查尔惊奇地发现那块树桩的旁边,开出了一枚桃枝,桃枝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花,就好像寒夜中满天的星光,调皮地冲着他眨眼睛,像极了玛莎的目光。
查尔一直没有结婚,虽然这中间,他遇见了许多中意的姑娘,她们听说他的故事后,都愿意过来与他一起守候玛莎,但他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她们。他说道:玛莎是属于个人的,属于那个时代的,战争胜利了,那块石碑就是明证,玛莎她会回来的。
六十岁那年的春天,满院的桃花盎然地盛开着,一个老夫人走进了他的花园,她的手里拿着一张旧照,是两个人的合影,一个是查尔,一个是玛莎。
是玛莎,老眼昏花的查尔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心上人,老夫人也喜极而泣。
他们没有讲述分手后的传奇经历,而是于当晚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满院的桃花就是他们的证婚人,那块石碑便是他们爱情风风雨雨的最好见证。
查尔于婚后第三天离开了人世,他的身体里残存了无数枚弹片,每一枚弹片都可以要他的老命,但他坚持了四十年时间。
大家不要以为这则故事已经结束了。在查尔的葬礼上,老夫人却告诉大家,自己叫玛丽,玛莎是自己的姐姐。玛莎于四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战火里,临死前,她告诉玛丽,帮助她寻找查尔,哪怕有一线的生机。二十年前玛丽就找到了查尔,她好想马上会见他,告诉他自己就是玛莎,但当她听说他的病情时,她选择了延迟,她知道,也许寻找玛莎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在查尔的坟前,竖着那块永远的丰碑。
有人另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这样写道:
如果树桩也可以开花,我们不要再顾忌自己鲜血淋淋的伤口,既然已经选择了奋斗,就必须义无反顾地走好下面的路;如果树桩也可以开花,我们不要顾忌他或者她的长相,只要彼此相爱,上帝也在羡慕我们的坚强,相信爱可以创造一切传奇。
为你等待一百年
1903年,年仅15岁的赫里与邻村的一位姑娘吉娅订下了娃娃亲。按照阿根廷的传统,他发誓一生只爱吉娅一人,除非她遭遇不测。但根据民族习惯,他只能与吉娅见上一面,在见面时,他看到一位清纯如水的姑娘,他由衷地喜欢上了她,分手时,他赠送给她一只玉手镯,他留下了另一只,到成亲的时候,这对玉手镯会相约永远在一起。
但那年夏天,一场泥石流袭击了附近的几个村庄,赫里在外地打工,躲过了这场劫难,等他听到消息,回转家园时,他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全家人无一幸免。
他开始配合村民们抢救幸存者,当他到达吉娅的家里时,现场一片狼藉。他拼命地翻找着,试图能够找到幸存的吉娅,但除了瓦砾一堆外,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甚至那只玉手镯也可能被泥石流吞没了。
料理完家人的丧事后,年轻的赫里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政府为他们重新建设了家园,但他却没有放弃寻找吉娅的信念。
他这样分析:如果吉娅已经死去,那么尸体应该能够发现的,但现场只发现了她家人的尸体,那枚玉手镯也不知去向,这至少说明,当时吉娅可能并不在家里,她外出寻亲,或者是去田野里放牧了。
但奇怪的是,吉娅并没有回来,赫里十分纳闷,便到处贴了寻人启事,以希冀可以找到失踪多日的吉娅。
有的人过来劝慰赫里,说吉娅的父母本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主要是考虑赫里家境贫穷,吉娅说不定受了父母的影响,原本就不同意这桩婚姻,而这场泥石流更加剧了她的念头。也许她回来后,发现已经家毁人亡,于是,她便离家出走,或者是找了更好的男人远遁他乡。
不会的,不可能,她不是这样的人,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是多么的执着,多么的爱我,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但胜似百年。
执着的赫里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开始到处搜索吉娅的下落。
十年过去了,赫里已经长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有一位姑娘走进了他的生活。她听说了赫里的故事后,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值得托付终生。
姑娘劝说他接受现实,从幻想中摆脱出来。但赫里不肯,他依然每天放牧,每天到吉娅的家门前守候。
因为赫里的坚持,政府并未重建吉娅的家,十年的时间,周围早已经是车水马龙了,而这里却依然是一片废墟。
赫里的心渐渐动摇了,他准备接受姑娘的爱。当他们快要踏入婚姻殿堂时,他却听说了一个消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有人见到了受伤的吉娅,说她躲过了泥石流,却被一伙歹徒绑架到了首都。
赫里的心开始颤抖,他毅然放弃了这段婚姻,前往首都。
他找寻了七天七夜,在警察的配合下,他们抓获了那伙歹徒,发现了三具女性尸体。经过鉴定,其中一具尸体很有可能正是赫里寻找的吉娅。
赫里不相信,当他没有发现那只手镯时,他坚定地认为:这不是吉娅,而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他又回到了村子里,度日如年。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晃又过去了三十年时间。
已经接近花甲之年的赫里,终于在政府的说服下改造了吉娅的家园,但他提出了条件,留一块一平方米大小的原址,以备奇迹的发生。在那块一平方米的土地上,赫里写下了今生今世的誓言:寻找吉娅,矢志不渝。
赫里在七十岁那年,爱上了一位比自己小十岁的老妇人。老妇人也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同样的境遇,加上她富有同情心,他们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她长得十分像吉娅。赫里在恋爱阶段将她当成了吉娅,并且他在爱入膏肓时,竟然直接呼出了吉娅的名字。
他们的爱情只维持了半年时间,因为老妇人实在忍受不了与她睡在一起的老头子,每天以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呼唤自己。她不是她的影子,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她需要真实的爱情。
但她同情他,被他的伟大爱情所感动,她真诚地祝福他,说她要移居美国,如果在异国他乡,有关于吉娅的任何消息,她会写信告诉他,在美国,她会成立一个寻找吉娅的组织。
老妇人说到做到,在九十岁那年的夏天,老妇人打电话告诉赫里:在纽约,有一位年纪与吉娅相仿的老妇人,她每日里孤独地生活着,手上戴着与赫里一模一样的手镯。
赫里火速赶往纽约,当他看到那种眼神时,他惊呆了,忧郁的眼眸,被岁月蒙盖却依然犀利的眼光,就是她,失踪近一百年的吉娅。
原来,吉娅当时的确外出,躲过了那场灾难,但当她准备去找赫里时,却被一伙趁火打劫的人贩卖到了美国。后来,她侥幸逃脱,却再也无法回到阿根廷了。
2008年3月,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庆,两位超过100岁的老人举行了婚礼。闻讯而来的人,都被他们的爱情故事所感染,他们互相约定,一定要超过他们100年的相爱纪录。
第二天,在南美洲安第斯高原,海拔4000米的地方,登山爱好者发现了一种100年才开一次的普雅花。普雅花花期只有两个月,花开之时倾国倾城,极为艳丽。
普雅花坚持了一百年时光,才迎来了一次飞越式的开放;赫里为吉娅等待了一百年,他们的爱情终成正果。
一份爱可以等待一百年,你可以为你的爱人守候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