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是猪油糕啊！”
视力5.2的徐泷比带着厚厚镜片的徐畅要眼尖一些，一蹦一跳地就窜了过去。尽管中午吃了两大碗米饭，但在超市里折腾了不少时间，还得提着这么四大袋沉重的零食回家，午饭的能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猪油糕，又名脂油糕，是广东、福建和浙南一带的传统特色糕点。猪油糕早在清代之时就已颇具名气，有着“吴中佳制”的美称。
虽然各地的制作方法和成品有所不同，但在主材料的选择上大体一致，只是在口味和添加的配料上略有差别。
与其他城市相比，温城的猪油糕要更加简单一些。采用猪油和糯米粉米粉等配料制作，以炒香的黑芝麻馅作夹心，煎至金黄后用一方箬叶包裹，在上方均匀撒上白糖即可食用。
洁白晶莹，软糯甜香，油而不腻。
糯米做的食物在猪油一滋就具有一种别样的香气。光是在脑海中幻想一下猪油糕的模样，再闻一闻飘散在空中的香味，徐畅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
小店不大，大约10平方米光景。店里摆着几张擦拭得可以反光的桌子，在小店的最外头放着制作猪油糕的器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蜷缩在轮椅里，在和煦的阳光下打着盹儿。
哦，对了，在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猪油糕。
“老爷爷，这店是你的吗？”
虽然打断一位老人家的打盹时间有些不礼貌，但徐畅和徐泷在店门口晃悠了好久，也没有见着人。吃了一半的猪油糕在风中持续散发着它的香气，勾着胃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想买猪油糕？”
年轻少女的声音终于帮老爷子驱赶走了他的困倦，抬头看了看像小鸡啄米一样的徐泷，又看了看提着大包小包的徐畅。
“先去里面坐着吧，提着这么些东西怪累的。”
“老婆子，有客人啦——”
老爷子控制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小店最后头的厨房拉长了声音喊着。长长的尾音在小店里头回荡，有一种荡去人们心头涟漪的感觉。
“哎——老头子，我马上来——”
徐畅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放在桌上，顺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徐泷好奇地打量着这家从未来过的小店，却和老爷子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哎——我家那老婆子，就是这样，别介意啊——”
“都七十多岁的人了，非说自己满头白发不好看，要学那些小年轻。一大早就去染头发做造型，刚刚才回来。没事啊就喜欢对着镜子看——别介意啊！”
“没事没事，不介意。我奶奶也是这样，前两天刚染的头发呢！”
徐畅笑着摆了摆手，眼见着老爷子膝盖上的毛毯快要滑下来了，连忙起身帮他重新盖好。
“哎——真的？你奶奶在哪里烫的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奶奶已经走出厨房，在老爷子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才笑眯眯地看着徐畅。
欸？在哪家烫的头发？这可是超出徐畅的认识范围了，不过奶奶家离这条街也很近，估摸着应该就在这条街上烫的吧。
“就在这条街上。”
“是不是靠江那一头的那家理发店？”
“应该是吧。”
就冲这情况，就算不是也得说是。老奶奶显然因为找到同道中人而很高兴，正试图说服老爷子也去她口中那家技艺高超的理发店染个发。想必若是自家奶奶也在这，她应该会更高兴吧。
“别闹——小伙子要买猪油糕呢！”
老爷子表面上似乎很不满老奶奶在他头上捉弄的双手，但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容，就连眼角的褶子似乎都淡了一些。
“好好好，我先去做猪油糕，老头子你坐这里乖乖听话啊——”说着，老奶奶在老爷子的脸上再次吧唧了一口，而后往制作猪油糕的煎锅走去。
“我家老婆子就这样，别介意啊——”
猪油糕的原材料是猪油、糯米粉和米粉，具体的配比则是各家的秘方。将所有的原材料均匀混合，放置在旺火沸水锅上蒸制。直到软糯的香气四溢，糕粉呈现好看的玉白色，这一步的蒸制才算完成。
将蒸好的糕团放在捣臼里头，就像捣年糕一样捣制，从而制成的猪油糕会更具韧性。捣好后的猪油糕平铺在干净的砧板上，呈厚薄均匀的长方形。先在上方铺上一层香甜的芝麻馅，又在正中央夹上一长条的猪肥肉，沿着一边卷起呈圆筒状。
晾凉后切薄片。
徐畅原本还想偷师一下这一部分的制作过程，无奈老奶奶应该是早有准备。生的猪油糕洁白中带有一丝淡淡的粉色，在下锅前两面均匀地沾上白糖。一落锅，就滋滋地冒着热气。
“咕噜——”
徐畅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小伙子，饿了啊——”
徐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在高温和热油的作用下，裹在猪油糕外头的白糖迅速焦化，给软糯的猪油糕裹上了一层金黄色外壳。就如同许多菜肴里头的必经步骤炒糖色一样，猪油糕外头的白糖不仅仅是为了体味，也是为了提色。
“阿婆，你们怎么正月初一也开门啊？”
“哎哟——本来是不开的，老头子非说在家里没人无聊，那就出来卖卖猪油糕喽——反正他这腿啊，也要经常出来晒晒太阳的。”
正说着，老奶奶又给煎锅上的猪油糕翻了个身。洁白的细糖与高温的猪油再次发生碰撞，滋滋的声响时不时在耳畔响起，徐泷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着。至于老爷子，早就自己推着轮椅来到老奶奶身边了。
“我那个儿子哟——本来说好跟我们俩一起过年的，前几天国外打过来一个什么电话，然后就又飞出去了。他做的那些生意啊——反正我们都不懂，就随便他去了。”
“儿媳啊，带着孙子出去拜年了，要到晚上吃饭才回来哩——”
或许是年纪大了，操作起来自然没有那么顺心如意。撒在猪油糕上的白糖并不十分均匀，就导致了个别地方颜色焦黄，而个别地方仍旧是浅白色。老奶奶又抓了一把糖撒在煎锅上，继续翻动着猪油糕。
“喜欢吃甜不？”
“喜欢。”
猪油糕的关键在于外皮焦脆金黄，而内里软糯甜香，甜腻中又夹杂着一点箬叶的清香味，可以说是齿颊生香了。若是吃得急了，估计连舌头都能吞进去。
“年轻人喜欢吃甜没关系，我家这个老头子哟，每次吃这个都要我给他加一大堆糖——跟他说他不听，跟个小孩子似的天天讨糖吃。”
老奶奶有些嗔怪地看了旁边的老爷子一眼，换来的是对方一个乐呵呵的笑容。老爷子的牙口不太好，吃起软糯而富有韧性的猪油糕来有些不方便。咬不动了就舔一舔焦黄的外壳，图的就是一个甜味。
外皮的颜色愈发焦黄了，老奶奶拿出两张翠绿的箬叶，刚一出锅就把猪油糕包裹其中。在没有箬叶的那一面撒上少许细糖，香喷喷的猪油糕就成功出炉了。
真香啊！
把属于妹妹的那一份递过去，徐畅顾不得手上刚出锅的猪油糕着实滚烫，直接用手抓着箬叶就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烫！”
金黄色的外壳尤其酥脆，在突破第一道防线之后，牙齿就深深陷在了软糯甜香而又极具韧性的糕团里。随着牙齿的上下咀嚼，原本藏在其中的芝麻馅渐渐露出了马脚，香甜的味道同箬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再加上猪油煎过后的极致香味。
就一个字——香！
“哎哟——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老奶奶微微靠在老爷子的轮椅上，乐呵呵地看着徐畅一边被烫的龇牙咧嘴却又忍不住大快朵颐的模样。自己的手艺能被认可，大概是最好的奖励。
咬着咬着，徐畅就碰到了夹在最中间的那块肥肉。随着牙齿的咬合，猪油迅速从肥肉中滋出，淡淡的咸香味萦绕在舌尖，就像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样，甜中夹杂着的一点咸是猪油糕最好的升华。
相比之下，坐在一旁的徐泷就没有这么猴急了。先是朝着猪油糕吹了好几口气，然后才小小地咬下一口。随着腮帮子的一上一下，徐泷的眼睛愈发晶亮，咀嚼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阿婆，我要一个猪油糕！”
“阿婆，我也要一个！”
“等等我！”
四五个七八岁光景的孩子笑嘻嘻地从外头跑进店里来，看上去和老奶奶老爷子很是熟稔的样子。小小的手主动把零钱塞到罐子里，就乖乖在煎锅前面站成了一排。
“好——好，一个一个来，不着急。”
这群孩子大抵是店里的常客，估计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估摸着早上刚刚收到压岁钱，下午见着店面开门了就组队来买。新鲜的猪油糕可谓香飘十里，连徐畅徐泷都不能抵抗，更何况是这群孩子呢。
“放在袋子里了，现在不可以吃哦——太烫了，等到家的时候再吃好不好？”
“好！”
接过老奶奶递去的塑料袋，一群小屁孩就撒开脚丫子往家的方向跑去。互相之间还叫嚣着要成为第一个到家的人，毕竟第一个到家意味着能第一个吃上猪油糕。老奶奶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徐畅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年初一还开门了。
“阿婆，能不能再给我做6个？做完了不放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