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子疑惑地瞅了向松一眼，她并不相信发出啸声之人是向松请来帮忙的朋友，据她所知，向松一向都是独来独往，极少与朋友结伴而行的，他的朋友们都在长安城好好地呆着呢，况且那些名门正派的世家子弟们对****中人都是甚为鄙视的，想来还不会愿意帮助幽谷子的师妹的。那吹出啸声之人会是谁呢？真地是想救他们的人吗？
对峙了一会儿，只听林中那个冷冷的声音道：“阁下若是不肯现身的话，那我就只好将这二人一起带走，或者就地格杀！”
一直到此时才从林子外面传来一个，被拉长变得有些模糊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那你又为什么要戴上面罩不肯露出本来面目呢？若你有胆量当众摘下面罩，并将你那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揭掉的话，叫我现身也未为不可啊？”
一听这话，不光是向松和柳叶子，就连围在四周的影子们也都吃了一惊。
这声音甚是听来苍老，这倒没什么让人吃惊的，毕竟苍老的声音世上多得是，但是他所说的话却让人甚是震惊，袭击柳叶子的人的头领可以肯定一定也戴了面罩，而他连这人戴了伪装的人皮面具都知道，这说明他对这人或许真的是知根知底的。
这番话想必也很是可信，因为林子里没有传来，因为听到拙劣的骗人的把戏而发出的嘲笑声，林子里一片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压抑，而安静便意味着默认了这番话所说的一切。
“阁下真好眼力，佩服佩服！”林中那人似乎是由衷地说道，“阁下是想救向松吧？其实在下也不想为难他，是他自己不肯走，这可不干在下的事啊，至于柳叶子嘛……”
他故意沉吟不语，等着对方开口，好掌握主动。
“柳叶子你最好也一起放了，否则的话，我恐怕你会后悔莫及啊！”
“哦？”他颇为不快地道，“阁下这是在威胁吗？”
“不是威胁，只是提醒而已，”那个苍老的声音道，“你有没有听过有一种性情忠贞刚烈的鸟？当一对鸟中的雌鸟死了之后，雄鸟便也会自尽而死，绝不苟活于世，无论杀了两只鸟中的任何一只，剩下的一只也一定活不了，杀了一只就等于杀了两只。”
众人忽然听到这个故事时，都不由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话中的含义，围在四周的影子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当中的向松和柳叶子二人。
柳叶子猛地转头望着向松，这让他有些尴尬不已，他刚才的确是抱着和柳叶子死在一起的念头的，但是却并不希望柳叶子知道，因为这不会是柳叶子所希望的，迎上柳叶子有些疑惑的眼神时，他便只好垂下了目光。
柳叶子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愿意拼尽全力救她，甚至为了她而死。任何人知道这一点时恐怕都会有些激动，尽管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柳叶子望着向松垂下的目光，脸上不禁泛起一阵红潮，连她自己也弄不懂此刻她是被感动了，还是萌生了对向松的情意。
不，绝对不是情意，她绝不会喜欢上除漂游子以外的男人，绝不会……柳叶子拼命摇了摇头，但她不仅没有将这种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反而被自己弄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
向松以为她已移开了目光，抬头望去，却见她满脸绯红，一副苦恼万状的样子，在他看来，却又更显得妩媚动人了，不禁看得呆住了。
柳叶子感觉到他被自己诱惑住而显得呆滞的目光，更加羞赧难当，忙背转身去，不敢面对向松。
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二人中任何一人若是死在你手上，你都吃罪不起，更何况还是一起死在你手上呢？你敢同时得罪黑白两道吗？我劝你还是别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够瞒天过海为好。”
柳叶子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搜寻着林子外边的天空，想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总觉得这个苍老的的声音有些诙谐的语气中，包含着对她的爱护和善意的调侃，而这种语态不禁让她想起一个一直都对关怀备至的人来，只是还不能十分肯定。
她焦急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但是根本就不能断定声音传来的方向，而不能肯定对方所处方位的莫名的神秘感，却更让她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激动得急促地喘息起来，终究还是忍不住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师傅——是你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围住他二人的那些影子，似乎身躯都抖动了一下，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有的人甚至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谁都知道柳叶子的师傅，就是幽谷子和漂游子的师傅——独巨。
虽然武林中人通常提的最多的是他的两个得意弟子，而不是他，但是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众人便不由得想起这是教出****武林两大魔头的老魔。
武林中或许有人敢当面骂幽谷子和漂游子，但是却没人敢在独巨面前放肆，而听到他的声音除了噤若寒蝉，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霎时间，林子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息，就连先前唯一跟那个苍老的声音对话的人，一时间也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似的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才从林中传来一声冷笑：“原来传说中的独巨老怪是一个不敢见人的老家伙。”
柳叶子朝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瞪了一眼，不知是因为有些紧张，还是觉得无需再隐匿自身，这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可闻了。
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叹道：“我不现身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莫非你真地希望我站在你面前，把你的人皮面具给撕下来吗？”
无需多言，只这一句话便有足够的威慑力了，当今武林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识过独巨的武功，唯一可信的只有当年围攻漂游子一家的，独眼大盗手下凶徒们关于独巨像打蚊子一样赶走他们一伙人，并从他们手中救走漂游子的传言。
但对付这等小喽啰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情，根本不足以显露独巨的武功的深浅。
一听到独巨可能真要在他们面前现身的话，围住柳叶子和向松的众人内心中无不产生让他们虚脱无力的恐惧，脑海中所想的多半都是一股比幽谷子，甚至比整个紫毒门更大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奔涌而至。因为他们都无法判断那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便不由得觉得在他们四周都是独巨的影子似的，他像旋风一样从四面八方将他们给包围了。
这番话对林中那个原本还能发出冷笑声的人而言，威慑也不算小，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复道：“好吧，独巨老怪，今日便给你几分面子，不过我倒要看你能否次次都及时出现替你的徒弟们挡灾，而且你也怪不得别人，这全都是你的好徒弟幽谷子犯下的罪过。”
“唉——”那个苍老的声音叹道，“你以为你把什么都归罪于他便能替自己开脱吗？其实紫毒门的崛起对你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你不过是想给紫毒门制造混乱，当这混乱波及整个****武林时，自然便会打破当今武林黑白两道的平衡之势，那样的话，你便能从中取利了。你以为你的想法能瞒过天下人吗？其实你唯一可利用的筹码便是你的真实身份还没被暴露，至于想和你的同谋商共大事，那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这你自己其实也清楚得很。”
林中那人迟迟没有回应，像是在掂量这番话的分量似的。
那个苍老的声音随即有些不耐烦地道：“走吧，趁我还没有改主意，还不想揭发你的真实身份之前赶紧走吧，再不走的话，你就等着臭名远扬，等着你所有的阴谋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吧。”
“哼！”林中那人似乎还有些不信，“你想凭这几句话就打发我走？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实情，你不过是在诓我而已。”
苍老的声音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想用你全部的身家性命，用你多年来辛苦筹划的一切来做赌注，赌我知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知不知道你的所有的计划？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打这个赌，那我也只好成全你了。怎样，现在开始赌吗？”
林中像是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是和苍老的声音对话的人还是其他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林中那个声音妥协道：“哼，这次算你来得及时，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我们走！”一声呼哨，围在林中的影子们果真像影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叶子迫不及待地扯着嗓子嚷道：“师傅——是你吗——师傅——”
那个苍老的声音迟迟没有任何回应，林子外边平静如水，就连微弱的风声似也停息了。
柳叶子气恼地一跺脚，正待再呼唤一次时，却听向松道：“柳姑娘，我想他应该是已经走了吧，咱们也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他们再杀回来就麻烦了。”
柳叶子叹了一声，便也只好往林子外边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头去瞪着身后的向松道：“喂！姓向的，刚刚他说的那些可是真的？你真的……”
向松不待她说完便打断她装傻道：“啊？他刚才说什么了吗？我怎么记不大清楚了呢？”
柳叶子刚想重复一遍并向他施加压力逼他说实话的，但是一想到那个刚刚讲过的故事的暧昧的含义，说不定会给向松反问的机会：假使雄鸟真的为雌鸟而死，那雌鸟会怎么办？
只要想到这种问题，她便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更别说从向松的口中说出来了，而看向松那期待的目光也像是迫不及待地等着她提问似的。
换做是从前的话，她大可不必理睬这么无聊的问题，但是今天却不知怎的，一想起这种问题便有些方寸大乱，她根本就没有勇气说出口。
和向松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移开目光道：“没什么。”并若无其事地快步走在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