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在头前,风躁动地卷起地上的尘土,隐约中云层有雷光闪烁。
君临城被笼罩进一片阴影,暴雨前空前的闷热让所有人心里都很不安。如果从空中俯视,街上基本没有行人,偶尔有几个慌慌张张的面孔在奔跑,他们必须要在八点前回家,君临城已经实行了宵禁,如果不能按时回去,那就只能在治安军设置的收容所和一帮乞丐坐在臭虫堆里共度良宵。收容所并不是一间屋子,只是单纯的划出一片区域,把人丢在里面就完事,没有任何避雨的设施,而且照目前的天气看,怕不是要淋一晚上的雨。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正顺着街道往家走,虽然喝得酩酊大醉,但他还是知道要按时回家,在傍晚时候,他这种喝醉的人是治安军眼中的香饽饽,不管你有没有嫌疑,都一律先按蛇教徒抓起来再说,如果家里没有点背景,能不能放出来可就说不准了。
“嗝。”他打了个酒嗝,继续歪歪扭扭地走螃蟹步。结果没走两步,他就软扑扑的趴倒在地,但酒鬼还很清醒,他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脚软而摔倒,那是因为地面在颤动。
地震?
酒鬼立马排除了这个猜想,君临城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地震,其中好几次导致了其周边城镇化为废墟,但君临城仍旧屹立千年不倒,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连小孩都知道旧帝国在草创之初就受到了神明的赐福,他命令大地决不能怒火倾向这块神赐之地。
那会是什么?听起来轰若雷鸣,甚至还在不断逼近,让酒鬼几乎震耳欲聋。
答案很快揭晓。
是一队队穿着亮银色骑士甲的骑兵,特制的金属甚至不需要阳光就能反射出蕴含魔力的光泽,坚硬的马蹄铁与石板地面碰撞,犹如奔雷逼近,裹挟的威势仿佛要劈开一切。他们粗鲁而野蛮,直接跨过治安军在街口设立的岗哨,在他们骂骂咧咧的叫嚷声中绝尘而去,然而这些治安军却不敢横加阻拦,只能放任他们离开。
如墨的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好像要变天。
格拉狄奥斯议事厅外,三三两两已经聚满了人群,以议事厅的大门为分割线,他们的站位隐隐间分成了两派。左边的人群要更多一些,他们看起来大多都很年轻,不算稚嫩的面孔上是饱满的热情,这些人是提图斯皇帝改革后的少壮派,从平民中一跃而起成为禁卫军的幸运儿,是提图斯皇帝坚定的支持者。另一边则看起来暮气沉沉,比起对面的毛头小子们眉飞色舞的讨论针对蛇教的攻势,他们倒更乐意闲聊大剧院里某位女郎,他们虽然人要少很多,却占据了格拉狄奥斯外的大部分空间。
“杰斯因大人为什么要突然把我们召集起来。是要跟蛇教徒决战了么?”
年轻人这边看起来要更主动,一个像是领头的家伙走到了中间,他一脸疑惑,向这帮把持着军中大权的贵族们提问,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困惑,把负责君临城安危的骨干精锐全部抽调到议事厅是极不理智的事情,他们想知道是不是杰斯因大人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穿戴着金丝的人群只是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他们之前的谈话。
“既然各位先生都很忙,那就让我来解释一下吧。”
一名发色苍白的老者打破了沉默,化解了尴尬,年轻人对他投以感谢的笑容。
说话的人是沃伦伯爵,他是跟随皇帝征战一生的老人,从提图斯皇帝在北境大公支持下起事前就开始侍奉这位君主,打了十多年的硬仗,是一名勇猛的将军。但不幸的是,他最后因为重伤错过了决定性战役——戈兰山脉反击战,不然以他的地位和辈分,帝国又将出现一名声名显赫的大公。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能量也不容忽视,虽然已经从军中退伍,在家里安享晚年,但杰斯因执政官仍然时不时造访他的府邸,把他视作左膀右臂,无论什么问题都会与他协商。然而私底下,他却不招人待见,大贵族们认为他是他们当中的叛徒,仇视程度仅次于塞文,因为沃伦还在军队时,很喜欢提拔那些作战勇猛的平民,现在在场的不少少壮派军官都是他曾经的部下。即使是议事厅现场,他的身份也很尴尬,流淌着蓝血的老家伙们不乐意沃伦介入他们的小圈子,而沃伦也不好直接站到年轻人那边去,因此他不得不孤零零站在正中间,成为第三方。
然而现在的情况反而正适合他出场,双方都是帝国军队的一员,就算阶级出身不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对方讲话。为了不让议事厅成为演武堂,他们都需要润滑剂,而中间派沃伦正好充当这个角色。
“实际上,不仅是你们,包括我们在内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按理说,年轻的先生们,你们此时应该正在这座城市的各处巡视,确保帝国的安全,而我们这帮老头子则应该在就会上吹嘘过往的荣光。”
现场对于沃伦的话反应寥寥,全都在侧耳倾听。
“但我因为杰斯因大人的原因,知道了一些事情。提供给军队的最后一批口粮已经在今天中午出发,也就是说,不仅是蛇教,就连我们也快到极限了。从各地征调来得粮食正在路上,但目前看来还需要很久。”
众人看了看几乎快压倒头顶的黑云,里面肯定蕴藏着惊人的雨量,暴雨必然会导致粮运送食延期,其他地方不像君临城,道路仅仅只是修出一个样子,勉强能让马车通行,更别提大部分地方连这种道路都没有,到时候就算粮食运到,恐怕也已经发霉。
“可是您说的这一切跟今晚的会议有什么关系。”少壮派当中有人提问。
“当然有关系,先生。我们的消息都瞒不住他们,想必此时他们已经按奈不住了吧?”沃伦轻声说。
军官们在沃伦的言语下,想象出那些可怕的杀手安安静静的隐藏在阴影中,露出锃亮的匕首。
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我们更不能呆在这了,沃伦伯爵,我们必须马上返回岗位!贵族先生们有侍卫,蛇教必然不会攻击他们,可是下城区肯定会遭殃的!”
人群中开始喧嚷,就连军中大佬们也皱紧眉头,不乏有要求返回军中的要求从他们那里传来。沃伦觉得不太对劲,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就算杰斯因的命令再不合常理,他们也必须履行完过后再质疑,而不是现在就质疑上司的命令。但他无能为力,他现在只是个赋闲在家的老人,家中的后代还在皇帝陛下那里熬资历,可能出于对他身份的尊重,杰斯因特别邀请他来参加会议,因此他没有任何身份指挥这些军人。
平地突然炸起一声惊雷,伴随着地面猛烈的震动。
“什么声音?”
“打雷么?”
“不!是骑兵,一大堆骑兵!”军官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战马奔腾的声音,这些来客没有丝毫隐瞒自己要到来的意图。
“他们是要造反嘛!”一位大佬很是恼怒,“他们是哪一支军队!竟然在君临城这么放肆!”
炸药桶处于爆炸的边缘,即将在骑兵们到达的那一刻炸裂。但好在,格拉狄奥斯议事厅封闭良久的大门缓缓打开,魔法水晶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