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过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几个人影从大街深处的火炉旅店一闪而出。
路口中心,一个罩着鳞甲的治安军官瞥见了这几个人,但也就看了几眼,以他的实力能轻松的辨认出这三个人是实力都不怎么高的冒险者或者佣兵,大概一个治安小队就能轻松解决他们。本来这种很懂事不招摇撞市的冒险者是不值得他如此关心的,只是他仿佛间看到有一个尖耳朵的精灵混在其中,这让他想起了昨晚上在军营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但来君临城进修游历的精灵不说上万也有几千,他们中大部分还被临时征召作为弓箭手参加了和蛇教爆发的几次战斗,所以他只是记住了几个生面孔后就坐在椅子上休息。
“蛇...神灵在上,君临城真是越来越热了。”
军官下意识地捂住嘴,眼神飘忽,看向自己的几个手下,见到他们都站着唉声叹气这糟糕的天气,并没有注意到要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才慢慢松了下来。
他刚才说的话如果被有心之人听见,在当下这个关头,他连军事法庭都不用上,直接就地砍了都没人替他喊冤。
就在蛇教危机爆发的前几天,他就在上司的带领下亲自抄了几名涉嫌私下沟通蛇教的贵族家,那里面甚至有他的从小认识的朋友。然而他在挥起长剑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犹豫,声泪俱下的哀求没有换来任何怜悯,他知道如果自己有任何手软的表现,那他自己就会被以涉嫌牵连蛇教的罪名而当场格杀。
“头,还有什么时候换班啊。这天气真是要人的命。”其中一个士兵也抱怨起来。
“是啊,头,格林长官,您也申请一下轮换吧。那帮混小子故意慢悠悠的在清凉的接到闲逛拖时间,就让我们在这太阳底下晒。”
“这天气真是越来越扯淡了。夏天越来越热,冬天越来越冷。军饷还一直拖着,我都不知道这个冬天要怎么熬过去。”
格林摇摇头,示意自己的手下们住嘴。这番话虽说罪不至死,但碰到那些以残虐士兵为乐的人肯定逃不了一顿鞭子。
“我已经申请过好几次了。你们这帮小子以为我不想凉快凉快么?”格林索性不紧不慢地脱下自己的鳞甲,“我还得一直穿着这玩意儿。说不定晚上找珍妮小甜心快活的时候都还得穿着呢。”
长官难得的不那么严肃,让这帮小伙子们乐呵呵地笑起来。等到士兵们笑完后,格林再继续开口,但这次声音明显小了几分,“大家都清楚军队里面是什么样子。累活苦活我们跑不掉,领功升官却永远轮不到我们。”
这里格林用了圈子意味极重的“我们”,士兵们听到后都没来由的愤懑,平日里刻意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也被勾引了出来。
“我们”自然指的是格林这些中下层军官士兵,他们都是提图斯皇帝改革后得以晋升皇都禁卫军的平民阶层。他们的父母基本上都是较为富裕,希望子女能更进一步,跻身上流社会的平民中的“贵族”。
然而他们进入军队后才发现自己受骗了,自己根本不率属于光荣的皇家近卫军,而是任何人都能踩他们一脚的治安军,是流血流汗还要替大人物们干黑活的奴隶,甚至居民们都把治安军视作作威作福为虎作伥的混账。权贵们喜欢治安军这把用得顺手的武器,因为这帮为了跻身贵族的平民们格外卖命。
格林自己在各地的援军没能赶到的时候,作为不多的宝贵高阶战力临时编入了禁卫军主动出击,并且亲自手刃了数个实力强劲且残暴的蛇教徒,但他自己也遍体鳞伤,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板甲也彻底报销,不然作为高阶强者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穿防护能力并不好的鳞甲。
然而格林却没有任何奖赏!他的功劳全被归功于指挥战斗的某位贵族调度有方,固然军队里已经烂透了,但这里面更多的却是贵族对平民的敌视。
他们无法容忍任何血统低贱的平民靠着军功爬到自己的头上。
“格林老大,我们真的有机会么?就算是最低级的骑士也好,我真的有可能么?”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士兵再一次打破了沉默。格林对这个小伙子印象深刻,他叫约翰,是一个快要突破的初阶战士,优秀的剑盾手,如果作为一个佣兵可能已经挣到很多钱了,但他却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梦想在这个军饷微薄的岗位坚持了很多年。
格林张了张嘴,但他那喉咙里半晌也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坚持下去,总有一天的。你看我不也是个士官了么。”
他好生安慰约翰,但其实他心里对约翰的这个梦想判了死刑。高阶强者何等金贵?如果可能,格林就算是最低级的男爵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那他也能被上流社会接受,成为某个大家族供养的隐藏力量。
但可惜,他不是,所以他只能在皇家近卫军的山寨货里面当个中级军官。他的父亲是教师,母亲是贵族家里的女佣。纵使他再天资卓越,通往金字塔上层的大门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永远的关闭了。
更别提仅仅只是士兵,初阶战士的约翰。
见到自己的队伍有些压抑,对街道的看管有所放松。格林准备让士兵们好好站岗,
“好了。那么...”
“站好!!!!”
下一句话却并不是格林说的,声音来自他的身后,一个男人正在声嘶力竭的呼喊,常年缺乏训练的身体让他在结束这阵叫嚷后气喘吁吁。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这队士兵被督察队盯上了,那些如同豺狼般狡诈阴狠的家伙。
叫嚷仅仅是个开始,后面的人马蹄声突然大作,一个穿着和格林一样的中级军官服的男人骑马停到了约翰面前,他棉质衣服上镶嵌的金丝在太阳下格外夺目,那是军队里贵族与平民最直接的区别,平民没资格佩戴由金丝制成的军章,也无力承担。
“长官,我...”
“闭嘴,士兵。我有允许你说话么?”
回应约翰的不仅仅是男人粗鲁的回话,更有一记凶狠的鞭子。鞭子伴随着破风声狠狠地落在了约翰身上,简易的皮甲根本覆盖不全,约翰瞬间被打得皮开肉绽。
但约翰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抱歉,长官,我...”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又是一记更为残忍地鞭子落到了约翰脸上。
“我允许你说话了么?士兵。”
男人慢慢地说话,优雅得好像正在小口小口品饮着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