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大厅安安静静,所有难民都自觉地屏住呼吸,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打扰这一片神圣肃穆的场景。
身处所有人目光中心的霍夫曼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扒光衣服的小姑娘似的,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靠着木杖站得笔直假装自己正在护法。
“说起来,这法杖的重量不太对劲儿啊。”
霍夫曼掂量掂量了手中的木杖,自己年轻时候也是个中阶的冒险者,不说手持战斧在冒险中杀个七进七出,但也是队伍里值得信赖的中流砥柱。大厅柜台上方挂着的双手战斧就是他光荣的历史,破旧不堪但也有百来十斤。然而这法杖居然让他刚才接过来的时候没太接得稳,落点不偏不倚正好是自己的脚背......
还好自己中阶冒险者的力量还在,不至于当场嚎出来丢人,但接下来几天行动不便是没跑了。
霍夫曼这样想着,然而手上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湿润。是法杖顶部传来的,移开手一看,是血。再仔细一看,上面居然还有密密麻麻的突刺,甚至还有尤为突出的撞角......
曾经在魔兽横行的地穴里自诩无敌的霍夫曼陷入了沉默,仿佛那柄战斧也成了不值一提的破铜烂铁。
伊莱恩手里的光芒终究是慢慢消隐,他自己也感受到身体快逼近到极限,大脑几近炸裂,光怪陆离的记忆从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然后犹如被砸碎的镜片迅速崩塌,那种感觉就好像索瑟姆长棍三十一式全往自个儿脑袋上招呼,虽然他也很意外为什么魔力依旧充足,甚至还感觉到魔力在源源不断地涌进身体,但精神力的透支,真的让他很痛苦。
这种感觉很久没出现过了,甚至蛇教都没能他的身体带来这种程度的负担。那至少还是来自人类同类的压迫,他们同样有血有肉,一棒子下去也不会比伊莱恩更能抗。最恐怖的是,让他直面死亡的,真正在生死之间游走,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警觉四周随处可能突现的危险,如果不把对面彻底打成零件就放不下心,给伊莱恩带来生理和精神上双重重压的,亡灵。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伊莱恩刚刚进阶初阶职业成为一级魔法学徒的时候,索瑟姆老匹夫为了庆祝他的教学理论的的确确是站在这个时代之上,把这根跟随他多年的木棍丢给伊莱恩。还没等伊莱恩研究完这里面的门道,他就被这老混蛋扔到了亡者山脉——那是大陆西南角的一片专属于亡者的国度。鬼知道索瑟姆在外面过得有多逍遥自在,但伊莱恩在里面真是生不如死,亡者山脉是任何生物的禁地,这是包括所有正常植物在内的!
没有食物来源,伊莱恩就靠着记忆里魔药学辨认从骨头堆里长出来的腐败菇类,并以此为食,因为对某一个种类的蘑菇认识不准确,伊莱恩用自己满身疮痍当做了经验教训,他因为误食蘑菇不能移动被骨头架子堵在山洞里整整三天!而且由于亡者山脉的特殊环境,依靠冥想由自身产生魔力是行不通的,伊莱恩只能最合理的规划好自己的每一分力气,用手上的木棍挑翻亡灵。
硬是憋着一口气从这个骨头架子成堆的地方里面爬出来过后,伊莱恩棍法上的造诣就再也不虚这狗币了。
隐隐间,伊莱恩现在眼里仿佛就有索瑟姆那副贱笑的模样在反复横跳,脑袋上被棍状物敲击的痛感也跟着这老家伙的大笑不断加深。
但好在,他终于做到了。
赛琳娜在之前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因为积累已久的疲惫而再次沉沉睡去,她呼吸均衡,胸口自然地起伏,看起来是没事。
吉米的情况要稍微糟糕些,但他的心脏已经在继续跳动,并且不断地迸出血液往全身输送。
尽管身体机能仍旧不容乐观,但伊莱恩这特娘的几乎是起死回生了啊,这是从零到一,从无到有的突破啊,放到游戏里也是牧师中后期才能学会的大招好么。现在就算太阳神教来个人告诉伊莱恩他可以就任大祭司的位置,他也可以当之无愧的接受。
女人千恩万谢地从伊莱恩手中接过吉米,不住地亲吻自己的孩子。大厅里好像陷入了欢乐的海洋,难民们都在兴奋地呼喊,有人在感谢仁慈的主,有人在相互拥抱,有人在赞美宛若天使的赛琳娜,甚至有人因为不知道向谁祈福而默念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领主之名——那是他们唯一知道的大人物的名字。只有被伊莱恩拉住没有滑向伦理深渊的两个男人心里暗暗发誓要用生命跟随伊莱恩一生。
但是像泄了气的皮球的伊莱恩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把他当做救世主。他现在只觉得累得慌,赛琳娜像只歇息的小猫趴在伊莱恩怀里,美人在怀的感受,说实话真是无福消受。刚才没肾虚的时候就差点没抓得住赛琳娜,现在站都站不稳,就感觉腿上压了一座山。
“我觉得以后你得给我也整一个。”
霍夫曼粗糙的声线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依旧清晰可闻,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半坐到了伊莱恩旁边,法杖被他夹在胳肢窝,一只手在衣服里的口袋摸摸索索。
“就算我的投资了吧,以后要是我挺不住了,你这家伙可得救我一命。”
一个熟悉的物件出现在了伊莱恩的面前,金灿灿的模样在旅店大厅的灯光下熠熠闪烁。
那是伊莱恩带在身上十多年,暂别了一天零七个小时的,沾满了他汗臭体味的,
公爵金印。
伊莱恩:“。。。。。。”
“王德发??!!”
千算万算猜测霍夫曼会怎样把价值连城的公爵金印在何处,伊莱恩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觉得这不识货的粗汉可能已经把这玩意儿直接给熔了。
但真是没想到这人把东西就大大咧咧地放在兜里,胆子还真他娘的肥。这要是被人抓住了可是百口莫辩,百死难赎的,连审都不用审,死啦死啦地。
默默咽了一口唾沫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伊莱恩极为隐蔽地伸手接过金印。
然后,心里又忐忑了。就跟坐云霄飞车一样刺激。
既然现在东西已经又回到自己手里了,那克里斯汀娜这毛贼又在干嘛?总不可能再从自己爹手里顺一个吧?
千万别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