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上午11点44分,中心大道,银湖城]
弓与弦与音符与节拍,红与黑与紫与灰,全都在狭小的道路上炸裂开来。
辛桀的大脑中清楚地听到了这条旋律。他一瞬间记不得什么东西了,唯一格外清晰的,便是以前自己如何如何的辉煌。伴随着小提琴大调的一弓一弦,那些辉煌的斑点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无限地澎湃汹涌着,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
辛桀随着黑雾的高歌猛进,咬紧了紫色身影的尾巴。就在对方差一些回头时,辛桀举起了手中的刀锋。黑云早已准备好处决式的咆哮——手起刀落,黑云弥补着刀刃的宽容,这一刀划过一片紫色的弧光,强行割据了红色的那一部分,把它们化为血色的泡沫,消散在空气里。
辛桀兴奋到没有心思放一句狠话,他紧跟着刻不容缓的一刀,领一抹红色被剥离,这次被牺牲为浆,哗啦一声摔碎在地面上。
血色的另一端仿佛也有刀。
只见连环穿梭之际,极光般的身影手中快而狠地挥动手中的利刃——火花迸发在两面刀锋之间。极光熟练地拉扯着长剑,让火花迸溅得愈加猛烈些——挣扎、招架、摆脱:如此迅速的抽离让辛桀的身体突然向前倾,脚底下打滑,手里又做不出像样的动作。一缕紫光呼啸而过,这是他的赎还,把他所失去的红色全都给夺回来。
耳畔的音乐不经意间已经变换了曲调。悦耳的清晨之音揉入辛桀的血液,伴随着树木丛生的无限生机在他的体内蓬勃生长。自然的音阶,连断有序的音节,这些都怀揣着最风光的年华,向辛桀的回忆中取一瓢活力四射,赠与永生迸发的生命力。
这股力量夺取了辛桀的进攻欲望。取而代之的是清香的山风轻抚着血色的伤口,一口气的功夫,便抹去了不入眼的绯红。
辛桀放松了下来,这可不是他所意愿的。他放慢了脚步,打算在这美丽的音乐中沉醉许久——耳边铿锵的乐曲突然奏响,辛桀的眼里再次充满了火焰,黑雾再度来袭,一个箭步便能追上淌着血的幻影。
两人的刀锋间歇发出乒乓的撞击声,似乎没有一方减了力道。辛桀的步伐逐渐被消耗得慢下来了,手臂的肌肉显然撑不住如此疯狂的反扑。极光每一剑都充斥着反客为主的意思,那刀刃上的力量只加不减,使得辛桀的费力追赶无功而返——甚至还要赔上一条街的卖力招架与倒退。
激昂的音乐戛然而止了。
辛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全都在最后一次力量的加持下溃败。除了向后退了数米以外,他的双手如瘫痪一般,一点也使不上力。手刃现在如一把枷锁,沉甸甸地压着他脆弱的手腕。拿不起武器的他,正面——双眼之前,幻影已经落下了劈头盖脸的一次斩击。
乱七八糟的音乐奏响了。
辛桀被这样的力量带动地向右倒了下去。那一刀迎着腰部便是一下。辛桀清楚地听到皮肤撕裂的声音,然后腰便也失去了知觉。
“最好的乐章当然要放在最后,一首优秀的音乐,‘音乐’就应该是这个篇章的名字。”
一阵震耳欲聋的长音——
猛烈的一刀斩下黑雾,这下子却没有割掉任意一块。雾霭破晓之际,辛桀的手刃已经挡在了眼前。他的手充满了热烈的血液,它们争先恐后地向上抬升着,于是有了黑雾里银光闪闪的刀锋。
爆破一般的拨弦,夹杂着不和谐的冷门和弦,但仿佛配上一点点钢铁撞击的响声,这一切听起来便不会如此不堪入耳。
辛桀双眼一红,手里的刃突然便在血流成河的腰部挺起下向前刺杀。极光那端的影子向后一退,辛桀的身影亦被黑雾给冲散。等到极光的后脚跟着地,黑雾之后渐渐淡出了一副死神的面孔,再更低一点——离心脏再下方一点的距离,相同的手刃扎进了一堆幻影的躯壳里。
这次,轮到血腥、杀戮、暴力轮番压榨辛桀的记忆了。
音乐戛然而止。
辛桀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的腰与手臂一概失去了知觉,两败俱伤。
他的眼睛看着极光的消失,紫色的幻影渐渐褪去,背后是一张骇人的面孔。
“陆……陆川?”
辛桀失声大吼道。
这样一来,他的嗓子也被算入了失去知觉的那一行列。
[4月3日下午12点10分,咖啡厅顶楼花园,中心大道,银湖城]
悦无忧的一弓一弦终于能松口气了。
他知道自己最后环节的交接过慢导致辛桀受了伤,故还不能休息,他还要再来一遍春意盎然般的新生命歌颂——这是悦无忧最不喜欢的一个章节。
琴未倚肩,冷冰冰的一根手指突然支在了我的后脑勺之上。
“不许动。”
悦无忧这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那些紫色的细线还怡然自得地待在那呢。
“以后线的颜色换一下吧——如果可以的话,”悦无忧的手指没有从长弓上放开,另一只手也依然专心致志地把着弦,“紫色真的太明显了。”
“少废话,把琴放下。”
“哈?
这里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