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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目前最理想的方案,别说受处分,就是去交检讨这一难堪的过程也叫王宇恒很头疼。他对自己的事有了底,对刘立斌也有了数,知道他不是专门来助人为乐的,自己不能再装傻,便象突然想起的样子,轻淡地问道:“对了,你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刘立斌画了半天龙,这才是点睛之笔,只不过这一笔要王宇恒来点。他旋即调来一片愁云盖住刚才的兴奋,低迷地说:“系里的意思是想放我一条生路,只要同学们不再坚持就行,就怕有人去找。这种煎熬我体会得比你深,你才一天,我都一个月了!都快崩溃了!”其口吻是面对亲人才发的委屈抱怨,楚楚可怜之情态令人心碎。
王宇恒故作沉吟片刻,似乎在做着尖锐的思想斗争,刘立斌的煎熬又延长了十余秒。王宇恒终于开口:
“同学这边我有数,不会再有人抓住不放了,局面应该能控制得住。”
“大师的影响力还有啥可说的?我绝对相信!”
吹捧法是一种有效的软施压手段,王宇恒果然觉得有责任巩固住刘立斌对自己的崇拜:
“让吴英发那边也留意一下,如果谁还有情绪,我可以开导开导,时过境迁,也该心平气和了,相逢一笑泯恩仇,我都率先做到了。”
“那就都仰仗大师了!”
话点到为止。王宇恒端详着手里的检讨书,叹道:“这么好的一份检讨,不交真有点可惜了!”
“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吧,没准儿将来被收录到大师文选里呢!”
王宇恒笑道:“我作弊水平不如你,但写检讨的水平可比你强。你的检讨缺少真情实感,还有几处错别字。”
“这是长期语文考试作弊的结果。”
“那我可就安心地上下两节课去了,看来不能在考试上打主意了。你不去上课?”王宇恒是下决心要痛改前非的。
“我不去了,一会儿就先到系里打听打听你的事。”刘立斌这回倒显示出说做就做的扎实风格。
“刚才你怎么知道我在屋里?”
“我听到你这边有人说话,是谁呀?”
“校卫队来巡逻,看有没有小偷。没查到你屋?”
“我在屋里睡觉,从里面锁的暗锁,他们看不出屋里有人。”
“如果小偷真把自己锁在屋里偷东西,外面巡逻也看不出来,校卫队也就是走个形式。”
“他们一看有你在,估计小偷也就不敢来了。”
“我刚听到脚步时不知道是校卫队的,以为他们是小偷呢,一听是两个人,还真有点紧张。”
“没事儿,还有我呢!凭咱俩联手,收拾个把小偷还成问题么?强强联合嘛!”刘立斌这样一说,两人倒真有点同仇敌忾的心态,忘了曾经誓不两立。刘立斌边说边起身,“我先走了,你尽管安心上课去吧。”
刘立斌走到门口,王宇恒叫住他叮嘱道:“在别人面前,一切如常、如昨,不动声色,便于我做工作。”
“明白!我早就说过,大师是个政治家的料。”
第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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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于工作当然是次要的,主要是王宇恒觉得愧对同学。仓廪足而知礼仪,危险除而思道义,听着刘立斌远去的欢快脚步,自己的欢快也渐渐远去,他又陷入反省和自责。他竟然和刘立斌做了一笔交易!他出卖了同学们,出卖了牛国栋的脑袋!所谓影响力也能拿来买卖,可以用做筹码!但这能说是单纯的交易么?聊的过程中没有心灵的沟通?情感的交流?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但和刘立斌这样的人,不经过斗争,能赢得这些么?而且斗争之后的和平友好更显得珍贵,这也适用于他的反差理论。没准儿借此他就唤醒了刘立斌的另一面,便如同当年胡大铁改造大号一样——好人不就是不敢作恶的人么?
王宇恒又想起以前曾为他升学开后门的恩人,母亲带他登门酬谢,也并非是单纯的交易,也是充满人情味的。利益和感情经常可以兼顾,有时甚至是必然兼顾,上天赋予人类感情,其本意就是实用目的,只不过人类在概念上把它独立出来。王宇恒调动着哲学思维为自己辩护,他总要在理论上给自己一个交代。
想到升学的历程,他才意识到自己作弊的历史也很悠久了,只不过操作于事前幕后,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与考场上的战术作弊相比,那是更高一层的战略作弊。自己与刘立斌的交易也是一种作弊,只不过同学们太信任他了,没有监考。
也许真像刘立斌所说,这次被抓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也不至于处分。那样的话自己就白白领了刘立斌一个人情,还要帮他免掉处分,自己的收获就是少担几天心,少发几天愁。这也值了,谁让杨云峰耸人听闻呢!而且刘立斌也没玩什么花样,比如先夸大事态的严重性,然后再夸口自己可以帮忙摆平,那样反倒叫他不敢相信了。刘立斌也没有先提条件,而是先将诚意和盘托出,冒险信任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友善。在高人面前,坦诚反倒是最好的技巧。此时二人的相对得失、划算与否已不重要,关键是可以重新认识对方。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永远的朋友他还是要固守的,尽管他刚刚出卖了朋友,尽管他逐渐放弃了很多固守的东西,生活总要把理想主义打磨成实用主义的。
王宇恒决定先静观局势,看看自己的事会怎样发展,如果真没逃脱处分,那一切都要重新考虑,刘立斌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管结果如何,刘立斌的这次公关是成功的,王宇恒一开始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但还是禁不住心态一步步转变过来。这对他日后做销售是有所启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