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默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偌大的客房刹那间变得空旷,屋内静谧的甚至都能听见巷子那头小摊贩挑着扁担叫卖的声音。孟竹溪托腮凝望着窗外的碧空,白云被冷风裁得丝丝缕缕,聚不成团。新鲜的空气顺着糊窗纸的窟窿溜进来,驱走了屋内的混沌污浊。她起身倒向床榻,陷进了柔软的被褥之中,疲惫的好似病入膏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沉重的。她着实累极了,在外闯荡的日子虽潇洒自在无拘无束,但终归不如在皇宫里有人照料安逸舒心。孟竹溪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眼皮逐渐沉重,没过多久便支撑不住酣然睡去。
她是被一阵婉转缥缈的笛音唤醒的。
此时正明月高悬,连聒噪不休的池蛙和夏蝉也不再鸣叫。
是谁在吹笛?
孟竹溪披衣而起,睡意全无,她循着那笛音走了又走,终于在一棵古树下寻见了吹笛人的身影。他笼罩在月辉中,像是穿着蝉翼薄纱,恍若自九天不慎踏空坠于凡间的仙人,她看痴了。
这种话本子里的桥段,竟叫她在现实中遇见了,孟竹溪的心底升腾出异样的欢喜。她雀跃着向前,吹笛人的轮廓逐渐明朗起来。
看见那一团孩气的青涩面庞,孟竹溪攥紧了袍角。世人皆传黎夜是个无血无泪之人,以杀戮为乐。
这笛音哀婉动听,孟竹溪从未在其他地方听过,应是黎夜和着月色即兴所作。如此感情细腻的人,怎会是世人口中的那个冷酷刽子手?孟竹溪对黎夜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她隐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竹笛,本想着再多欣赏会,他却倏地停了。
“头儿,有主上的飞鸽传书。“黑衣人恭敬的把一张信笺呈给了黎夜,黎夜看罢,脸色惨白,连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晚风袭来,孟竹溪打了个冷颤,那张纸条从黎夜手中被刮走,好巧不巧,落在了她的脚下。
上面用朱笔写着“死“字,鲜红灼目,直教人四肢百骸都发寒。
孟竹溪用指腹摩挲着纸张,敲冰玉屑,不像是寻常百姓能够使用的。她把信笺挪至眼前,几乎贴在了鼻尖上,方才看清了右下角那方小小的陈国皇室印鉴。
“主上让我们扮成蜀国暴民刺杀魏太子,您却这么轻易就放走了他,回去以后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黑衣人的话虽不中听,但句句都发自肺腑,他急切地为自己的大哥担忧着,黎夜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逸出一丝苦笑。
听到“蜀“字,孟竹溪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无数个想法如乱麻般在她的头脑中搅缠,剪不断,理还乱。
“您受过那位姑娘的恩惠,不肯杀她的情郎,我可没有。大哥,属下这就替您去杀了魏太子!“黑衣人的手按在刀上,他情绪激动,眼眶泛红。黎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很在乎这帮和他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他们...是他心底最后的几丝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