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拉开破旧的房门的时候，屋外堆积的白雪如同落石一般滚落到了秦琴的脚边。
“昨天下这么大么？”秦琴走出屋外左右望望，昨日黑暗中不见全貌的小巷，此刻在耀眼的雪白中露出了半边尊容，只不过另外一半依然埋葬在已经堆积到小腿肚的白雪中。
秦琴赶紧一边说着“好冷啊”一边裹紧了被子缩回屋子，刚才那两口热汤带给自身的热量稍稍抵挡了严寒，让她赶紧到冰冷稍微慢了几拍，她缩回屋子之后想把门关上，却发现积雪不停想要滚进屋子里，用了点劲才勉强关上了房门。
苍羊在后面立刻说道：“我已经准备了三个月的炭火，和三个月的粮食，这些都是过冬的准备。”
秦琴挠挠头：“我在这里呆着，会不会多消耗点吃的。”
苍羊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那得看大人的食量了。”
秦琴冷然道：“话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和我说一下鹰城，我也好了解了解，我也趁着这几天，早做准备，三个月，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呢。”
苍羊点点头：“大人您先坐，待我慢慢说。”说着一指桌子，示意秦琴坐下。秦琴坐到座位上之后，端了起来，抬头看着苍羊：“鹰城有多少人。”
“回大人，一百二十名奴隶，三百六十七个平民，八十五个勇士。总共五百七十二人，一百一十二户。”苍羊躬身道。
秦琴吃着黑面包，面露难色：“这里的人大多做什么营生啊。”
苍羊继续道：“八十户务农，种麦子、土豆，也有畜牧，只有几户，其余走商。”
“那鹰城领主，也只是一村之长的样子了，不过我昨天看那城堡修葺得还真厚实，全都是石砖垒起来的，就像碉楼一样。”秦琴伸出手向上绕了绕，“要知道苏阳的外城也还只是夯土夯的呢。”
苍羊坐到了秦琴面前，笑着说：“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城堡据说可造了近百年三代人呢，我在这里二十年了，这城堡还没有被攻破过，好像按照问了这里的人，从来没有攻破过。”
秦琴皱眉道：“攻破？还有人来费力不讨好打这个城堡么？游牧民族能有什么攻城武器啊，如果我们把我们的攻城器拉到这里，一两天也差不多就击破了吧。所谓的无敌，大概是对那些手持弓箭，骑着马的野蛮人。”
苍羊立刻道：“哎，当然啦，每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附近的一个狼部落就会派人来鹰城抢钱抢粮。但说实在的，那些狼部落的人也不会傻到去打城堡，就在外郭附近抢一点就走，领主也不会去追，就任由走了。”
秦琴不解：“那不是，住在外面一圈的人最惨，每当这个时候都要被抢，我想领主也不会补偿他们吧。”
苍羊道：“没办法，这里很多人土生土长，就算我这种住了二十年的人，也是新人，我这间房，是一个老太婆死之前我盘下来的，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大家还是有种拿我当外人的感觉，其实鹰城不算是个好地方，但是这片林海雪原，就这一个定居点，所以我只能来这里。”
秦琴盯着苍羊的脸，这张脸很难猜测年龄，孤闷的环境会加速衰老，这么一想，秦琴忽然发现，自己也即将迈入人老珠黄的三十岁，心中一凛。
怅然感会蔓延的，年纪越大越是这样，秦琴收拢心中所念，不咸不淡得问道：“今年，怕是见不到了吧，狼部落的人入侵。”
苍羊笑了笑：“今年的雪比往常早，但是狼部落的人恐怕早几日已经启程了，所以，不一定呢，再说昨晚的雪尽管大，还没有到真正封雪的时候，我觉得，他们还会来。”
“现在这种情况，不来最好。”秦琴像一只仓鼠一样啃着面包，“如果今年大风雪提前的话，他们就算抢到了粮食也会被埋没在半路上，现在原路返回最好。”
“那就得看，狼部落派遣的人怎么想的了，对了，大人是不是和商队一起来鹰城的。”苍羊问。
秦琴微微颔首：“洛库鲁的商队，给鹰城的领主跑腿的……”忽然她想到什么，身子一缩，差点笑出声，“我……把马忘在那边了。等下我去要一下，真是笑死人了。”
苍羊也愣了一下，随即道：“如果是商队，看到这样的大雪，没准也会决定不走，应该会趁着天晴在这里摆摊，赚点食宿费，也有可能会被领主雇佣，去抵御狼部落。”
“雇佣商队抵御狼部落？”
“有过这样的事情。”苍羊道，“不过领主的契约精神可不是很好，要么让商队送死，好强占商队的商品，要么在狼部落抢劫退走之后以商队没有完成合约的名义拒不付账。”
秦琴立刻道：“岂不是得把来犯的狼部落的全都杀掉，呵呵，领主养的八十五个人是吃干饭的么，好坑啊。”
“他们？”苍羊不屑得笑道，“酒囊饭袋，不堪一击，可领主就是当心肝宝贝，不然凭狼部落派来的一二十人，怎么可能攻进来抢劫呢，还往往全身而退。”
“那可真是糟糕。”秦琴站了起来，脱下裹在身上的被子，其实她昨天睡的时候就没过脱衣服，和衣而卧，“我现在去见见商队吧，把我的马要回来，顺便买点吃的。”说话的时候，秦琴悄悄伸了伸舌头。
轻启门扉，看那白雪耀眼，当空无风，寒气难以蔓延。
秦琴没有迟疑便钻入到了寒冷的氛围中，口中哈气，顿生白雾。
极寒没有凝滞秦琴的身姿，只见她的身形在雪地中犹如脱兔，又犹如白狐，只带着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巷口。
“踏雪无痕！”苍羊看到依旧洁白到一尘不染的雪地，内心一阵惊诧，想不到这个来自京畿的苏卫大人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功力，怪不得敢只身一人前往北境。
秦琴在雪上轻轻点点，很快就来到了大路上，此刻的大路已经有些居民来来回回，洁白的雪也留下了不少脚印，秦琴慢了下来，把自己合脚的鹿皮靴在雪地里踩敦实了，才找准方向，开始往领主堡垒的方向走去。
昨晚的大雪，给整座鹰城裹上了一层银装，仿佛整座城市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这样的美景和昨天的景色完全不同，可想到自己即将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郭里面戴上三个月，秦琴总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腻的。
没有哪里真能让人流连忘返。
何况，这里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此。
秦琴回味自己早上喝的那锅汤，吃的黑面包，想想可怜的苍羊，都被这里的居民同化，失去了辨别美味的舌头，心里一阵阵可惜，得早日让他结束这种非人的生活，吃上美味佳肴。
正当她缩着身子往前走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居民正一边对着自己逆行，一边打量着手中的小玩意，她不由看到大街尽头，城堡的台阶之下，有一辆板车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道路，板车的主人正是自己正在寻找的瓦克西。
瓦克西看上去精神不错，他今天裹着一件棕色的皮衣，里面是灰白色的棉衣，衣服下摆是带着绒毛的皮裙，一双厚重的熊皮靴穿在脚上，就像两个把套。
在瓦克西的身后，一匹高大的骏马正被拴在一根栏杆上，那不是自己的“小乐天”又是谁，小乐天一看见秦琴，兴奋得嘶叫了一声，同时甩动起尾巴，这一翻动静让瓦克西很快就发现了正走过来的秦琴。
“嘿。”秦琴趁着没有买主的时候凑上前去，“在这里摆摊啊。”
瓦克西眼中的爱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是啊，补贴家用。”
秦琴指了指瓦克西身后的骏马：“怎么，拿我的马摆场面么，能换给我么。”
“那里的话。”瓦克西连忙牵住马的缰绳，“你不是把马忘在我这里了么，我今天就猜你没有马肯定会来找我的，所以我就把马给牵住来了，你向我要我可以立马给你不是。”
秦琴低头看着板车上的货物，笑道：“这个冬天你是不走了么。”
瓦克西有些手足无措，很局促得道：“不走了，你看着天气，是吧，走不了了。”
“那你这单子，不是亏了？”秦琴开始摆弄着板车上的玩意，都是些小作坊的手工艺品，这种程度的做工，在秦琴眼中全都属于残次阶段，她并不感兴趣，只是拿在手上摆弄。
瓦克西摇摇头，忽然探过身子，靠近了秦琴，轻声道：“在鹰城，也能接到委托。”
秦琴稍稍偏过身：“什么委托，哦，替领主守城，防止狼部落？”
瓦克西脸色一变，疑惑得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咯。”秦琴耸肩道，开始用手梳自己的头发。
瓦克西绕过板车走到秦琴面前：“其实，你知道吗，我觉得我运气还挺不错的，接下这个委托之后，就下大雪了，我觉得狼部落不会来啦，我就可以白吃白喝三个月了。”
“想多了你，先不说真的来的话，精明的领主会不会把你们扫地出门，就单单看这天气，狼部落已经在路上的劫掠部队，怕不是得加快行军速度，快快赶来？”
瓦克西有些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狼部落要来，这几天很快就会来的。”秦琴摇摇头，“怎么样，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了么。”
瓦克西露出呆滞的笑容：“你，不要骗我啊。”
秦琴翻了个白眼：“我这又不是骗你，都是我猜的咯，随便你信不信，好啦，做不做生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