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海领着顾云瑶轻手轻脚的绕开后院忙碌的人群，走到跟前，正好站在连掌柜身后两米的地方。
连掌柜正和宋采办对账，顾川海拉住顾云瑶，俩人就站在这等。
连掌柜手里不停的翻着账本，黝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恼怒，宽厚的手掌捋了一把自己花白的山羊胡。“这个几个月店里生意没有大的起伏，怎么每个月的账面上猪肉采购上的支出都比过去多了三十两银子？米面上也有二十多两银子的出入？”
猪肉和米面是酒楼的大类消耗，随着时节变化，食客口味的需求，上上下下会有一定起伏，可是平白多支出五十两银子，这绝对有问题。
连掌柜的脸上满是阴沉。
宋采办穿着一身青色直缀，有些白净的脸庞上一双三角眼中显得有些不安，见连掌柜质问，宋采办弓着腰，低着头，让自己显得非常恭顺。
“东家，现在是五月初，周边乡下庄户人家养的猪这时候都不到出栏的重量，生猪收不上来，猪肉比冬天每斤都贵了两文左右，而且咱们冬天采购回来放在冰窖里的猪肉早就消耗光了，自然账面上用掉的银子自然是多了许多。”宋采办辩解道。
连掌柜啪的一声合上账本，脸上没有半分缓和。
“那米面呢？去年南方大丰收，米面的价格几乎没有浮动，二十两银子，就是精米白面也能买四千斤，小宋，我是跟你大伯有亲，见你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才叫你管我酒楼采办的差事，这是个肥差我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你多少肯定能捞点好处，可是你这一个月几十两银子的贪墨，我这酒楼小本生意，合着我这东家是给你这个采办赚钱的吗？”
连掌柜说完，还拍了下桌子。
顾云瑶眼睛眯了眯，这连掌柜对属下还真是宽容有度，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难怪顾川海会说他是个好人。
宋采办的腰弯的更低了。“东家，您对我有恩，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坑您，米面的支出是因为上个月库管疏忽，有好大一批米面发霉，我对东家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哼！”连掌柜冷哼一声，刚要再开口，宋采办就赶忙指了指顾云瑶父女俩。
“东家，这俩人在你身后占了好半天了，可能也是来找您的。”
连掌柜眉头一紧，转过身来，见到顾川海，连掌柜微微一愣，紧接着眼睛就亮了起来，眼睛把顾川海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连掌柜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老四回来了！好好好，没少胳膊没少腿，完整回来了，哎呀，这日子算算，你可不就是走了三年了嘛！”连掌柜倍感亲切。
不知是顾家人的冷漠与这连掌柜的对比太大，还是顾川海对这老东家顾念依旧，眼睛竟是湿润了不少。
“东家……”顾川海的嗓子都嘶哑了。
宋采办见连掌柜和顾川海这仿佛“他乡遇故知”的样子眼珠子转的更快乐，赶忙对连掌柜道：“东家，我先下去了，我大伯昨个在田里闪了腰，正在医馆呢，我要去看他。”
连掌柜瞥了宋采办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去吧，回头把库管给我叫来。”
宋采办唉了一声，一溜烟跑出了后院，瞥了瞥连掌柜和顾川海，赶忙朝仓库奔去。
“瑶瑶，叫连爷爷。”顾川海把顾云瑶推到前面来，对连掌柜道，“东家，这是我闺女顾云瑶，孩子会医术，做了道药膳，不知道您这收不收。”
连掌柜眼睛更亮了。
大苍朝连年征战，朝廷希望百姓强身健体，将医者的地位列在百工之首，药膳在大苍朝也是备受追捧，只是药膳食谱极难寻觅，镇里有几家酒楼靠着两道药膳长盛不衰，他正想花高价卖上一道方子，想不到现在瞌睡遇上枕头了。
“要，当然要，在哪呢？”连掌柜焦急的问道，拉过顾川海坐到桌前。
顾云瑶叫了一声连爷爷，将瓦罐放在了桌上。
连掌柜迫不及待的抓过瓦罐，可是看到里面躺着的半个猪肝，整张脸都凝固了，脸上的兴奋也打消了许多。
“老四，这是……”连掌柜将猪肝取了出来，反复看了好几遍，一脸费解。
顾川海刚要开口，顾云瑶就抢先道。“连爷爷，这是卤煮猪肝，《本草医经》有云：猪肝味甘、苦，性温，养肝明目，补气补血，利水消肿，我在卤煮的时候还加了黄芪枸杞，这二者与人参均属补气良药，人参偏重于大补元气，回阳救逆，常用于虚脱、休克等急症，效果较好。而黄芪和枸杞则以补虚为主，常用于体衰日久、言语低弱、脉细无力者，是药膳中最好的两味药材。”
顾云瑶徐徐讲到，顾川海是以药膳的名义卖这道菜，那她这个“专家”开口最合适，不然顾川海只事听她说过猪肝的功效，必然讲的不伦不类，黄芪与枸杞都是顾云瑶临阵“加”到菜里的，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卤猪肝增加一些分量，这两味药材对卤猪肝的味道并没有多少影响，等这笔生意谈下来，以后再加不迟。
果然，连掌柜脸上的费解顿时消散了许多，黄芪和枸杞这两样他听说过，都是药膳的常用药，而且《本草医经》虽是大苍朝医者必背的典籍，但术业有专攻，不懂医术的人听都没听说过，顾云瑶能说的头头是道，可信度很高。
只是……
“这猪肝，能吃？”连掌柜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切下一块放到鼻尖闻了闻，香气袭人，比卤肉不差半点。
顾云瑶瞥了眼顾川海，眨眨眼，顾川海赶忙道：“东家，当然能吃了，我在边关打仗这猪肝还要立了功才能吃上呢，边关苦寒荒凉，这猪肝补气补血，对将士来说可是不俗啊。”
连掌柜点点头，顾川海在他这东兴楼里做工从不偷奸耍滑，人也是老实本分。
将切下的猪肝放到嘴里，顿时一阵绵软的口感带着卤香扩散在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