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刘基拜见指挥使大人!”刘基单膝跪地朝向堂中高坐之人,表面看起来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对于这个指挥使吴顾,他也是早有耳闻。吴顾当年也是一名小小的锦衣卫缇骑,没有任何身世背景,却因为武艺超群,勇猛过人,加之心思缜密且有谋略,屡屡破获奇案,遂被朝廷所重用,短短几年便从一名缇骑提拔为百户,后来在千户大选上,由于当时吴顾名声正劲,乃是千户一职最有力的竞选者,于是迫使其他几名参选的百户暗中商议,对吴顾合而围之,结果双方最后皆是杀红了眼,据说后来吴顾一怒之下,将其余所有参选者全部当场诛杀,唯有他一人存活。此事一出,震惊朝野,要知道其他参选的百户虽然也有些拳脚功夫,但几乎都是凭借着特殊身份和背景才得以上位的,吴顾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与那些被杀的百户背后的势力为敌,因此满朝文武皆纷纷上书言明吴顾无德,难堪大任,要求将吴顾处死,结果当时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力排众议,不仅破例录用了吴顾,更是对吴顾大为赞赏,甚至亲点其为锦衣卫指挥使。如此一来,原本对吴顾耿耿于怀,喊打喊杀的大臣们立马见风使舵,开始对吴顾百般讨好,要知道,锦衣卫乃是直隶于皇帝的亲信卫队,有着先斩后奏的生杀特权,更有着属于自己的牢狱——诏狱,一旦进了诏狱,是人是鬼皆是再也别想出来,就算是神仙也要被扒层皮,可想而知诏狱的恐怖到了何等地步,那些个养尊处优的文武百官哪里还敢得罪吴顾。自此以后,吴顾便坐稳了锦衣卫的头把交椅,再无人敢有半点非议。
不过刘基也听过另外一个传闻,据说吴顾本来就是万历皇帝朱翊钧在民间所寻的一个江湖义士,在皇帝的暗中推波助澜下方坐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原因则是当年万历皇帝因为争国本一事和群臣反目,想借此机会重新树立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势力钳制群臣,同时以锦衣卫的名义作为自己在朝中的耳目监视一干文武,巩固皇权。而吴顾的地位也因为万历皇帝的原因水涨船高,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万历皇帝死后,由群臣组成的东林党便开始着手打压锦衣卫在朝中的势力,加之朱常洛登基不足一月便暴毙身亡,以吴顾为首的东厂甚至还来不及重新站稳脚跟便再次遭到东林党压制,如今东厂的形势实在堪忧。这点刘基作为锦衣卫的一员是可以切切实实感受到的,如今新皇朱由校尚未登基,自己在这个时候来拜见吴顾,在某些有心人看来,个中缘由实在值得玩味。
“起来说话吧!”一声浑厚的嗓音传来打断了刘基的臆想,说话的正是居中高坐的吴顾。闻言刘基不做多想,忙起身回礼谢过,然而自己仍不敢放肆,只是毕恭毕敬地站立在堂中高坐下低头不语。只听吴顾开口问道:“你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刘基躬身行礼回道:“回指挥使大人的话,正是刘基。”“哦?刘基?”吴顾有些略带玩味的语气说道:“可是两年前带人平定山东白莲教叛乱的那个刘基?”“回指挥使大人的话,正是属下。”“哈哈哈哈······”却听吴顾爽朗的大笑道:“原来是你小子啊,本使对你可是早就有所耳闻,据说你舍弃绣春刀不用,偏偏善使飞刀,可有此事?”这番话虽是笑着说的,却听不出里面是何意味,刘基只得一躬到地恭敬回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才,只会些花拳绣腿而已,让指挥使大人见笑了。”“呵呵······”吴顾再次笑道:“你也不必这般谦虚,倘若是无能之辈,又岂会当得我锦衣卫百户?想必是真有几分能耐,唉?”吴顾貌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刘基招呼道:“你也不必如此拘谨了,抬头回话便好。”这话听来倒是让刘基心安不少,遂缓缓抬头迎向面前居高而坐的吴顾。只见一个约摸有四、五十上下,虎体狼腰的精壮男子正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如鹰隼般的犀利眼神仿佛能看透灵魂一般,让与之对视的刘基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汗毛都立了起来,一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不修边幅,却让那张刀凿斧劈的脸庞更显威风,光是这气势便足以震慑宵小之辈。就在刘基有些微微愣神间,豪爽的笑声再次传来:“哈哈哈哈······看来,你是第一次面见本使吧?”闻言刘基回过神来,忙行礼回道:“回指挥使大人的话,刘基乃是区区百户,哪里有资格直面指挥使大人,今日确实是首次得见虎威。”“唉!”吴顾叹息一声道:“想来也是了,尔等虽身为百户,奈何本使平日公务缠身,少有闲暇见得你们的面啊,哦!对了,本使记得北镇抚司还有一名百户,乃是当年与你一同从山东平叛回来的二人之一,现在何处?”刘基一怔,他自然知道那人便是仇真,只是不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怎么突然将话题转向仇真了,难道吴顾已经查到段冥之死乃是仇真所为?他不知道的是,吴顾纯粹只是随口一问罢了,然而就是刘基看似不经意的一顿,却让吴顾目光一凝,似有所想。
“指挥使大人英明,您所说的那位北镇抚司百户名叫仇真,曾是刘基同僚,只是······”虽然不清楚吴顾突然提及仇真究竟意欲何为,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刘基自有分寸,刘基稍稍一顿,继续说道:“指挥使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半个月前其母去世,依大明律,仇真现正值丁忧期间,至于其人具体在何处,属下确实不知,不过属下知晓他的住处,想必应该在家丁忧守孝,不知指挥使大人找他所为何事,是否需要属下现在将他寻来?”刘基心想,如果吴顾知道是仇真杀了段冥,那么势必已经派人去过仇真的住处,想必也是一无所获,如果不知道的话,自己大可堂而皇之地带上几个锦衣卫的人去一趟仇真家,事后自然有人帮自己证明仇真不知所踪的事情,也可免去自己不少麻烦。却见吴顾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基,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那倒不必了,本使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倒是可惜了。”敷衍地感叹一番后,吴顾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道:“你这次来见本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北镇抚司不是段冥主事吗?为何他没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启禀指挥使大人!”刘基收了心思,肃然回道:“北镇抚司千户段冥已于昨夜暴毙而亡,尸体于城西北的春满楼中被人发现,属下已经连夜前去调查死因,然而······然而属下无能,结果一无所获。”说完便将头深深埋在胸前默不作声,以刘基的推断,吴顾作为锦衣卫的最高统帅,听到自己手下的死讯后定会大发雷霆一番,没想到却听吴顾冷哼一声道:“哼!暴毙而亡?段冥那厮竟然已经死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闻言刘基猛地抬头,一脸错愕地看向高坐之上的吴顾。见刘基如此反应,吴顾倒是显得理所当然一般,笑着对刘基说道:“呵呵······大可不必惊讶,有些层面的事情是你们下面人所不知道的,不过也并非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与你听也无所谓,不过今日之事,出自我口,止于你耳便可,你可明白本使的意思?”刘基岂会听不出吴顾的言外之意,当即恭敬行礼道:“属下明白,属下洗耳恭听,还望指挥使大人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