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一惊,忙转头朝窗外看去,心道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方才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说服仇真身上,没想到隔墙有耳,此事如果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就在刘基转头的瞬间,突然感觉从自己的后颈处传来重击,随即意识逐渐模糊,直挺挺地向一侧倒去。偷袭刘基的不是别人,正是故意声东击西的仇真,见自己一击得手,仇真快速上前一步扶住昏厥欲倒的刘基,又小心翼翼地将刘基抱到床上躺好。一旁的白芨则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自然知道仇真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如果仇真方才不将刘基打晕过去,刘基定然会阻止仇真冒险,虽然刘基是为仇真着想,但任谁知道了自己的母亲被他人所害,都不可能会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况且自己还想借仇真调查害死自己父亲的幕后真凶,更加不会横加阻拦。见仇真此时已经快速换上了一套夜行衣,显然是去意已决,白芨面露担忧地对仇真说道:“仇大哥,此去务必要小心行事,切不可以身犯险,万一有什么变故,不妨抽身回来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仇真一手将寒月斜插进腰带,一手将夜行衣的面巾提起遮住面容,眼里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基,转头对白芨道:“仇真谢过白姑娘的提醒,白姑娘放心,仇真定然不会做那以卵击石的事情,不过还有一事需要姑娘帮忙。”白芨当即回道:“仇大哥不必多说,白芨自然会照顾好刘大人,定不会让仇大哥有半点后顾之忧。”听白芨如此一说,仇真心内大定,不禁是对白芨的兰心蕙质感慨不已,如此女子落到今日田地,实在是痛哉!惜哉!仇真抱拳拱手道:“多谢白姑娘,仇真去了。”正转身欲走之际,却听白芨突然叫住道:“仇大哥留步!”仇真闻声转头看来,却见白芨指着床上躺着的刘基的腰际说道:“仇大哥何不将此物带上,也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仇真顺着白芨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刘基腰间的锦衣卫令牌,当即摇头道:“白姑娘有所不知,此时若我带上此物,一旦行迹败露,定会给刘兄招来杀身之祸,还是不带的好,仇真自有进出京城的办法,白姑娘不必多虑。”见仇真已经考虑得很是周全,白芨便不再多话,只是站在一边默然不语地看着仇真的背影,就在仇真即将出门之际,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对白芨交代道:“白姑娘,估计半个时辰后刘基便会醒来,到时还烦请白姑娘务必安抚刘基不要意气用事,你二人且在此耐心等待,如果仇真午夜时分尚未回来,便不必再等了,麻烦白姑娘告诉刘基,仇真托他为我一家及白姑娘的父亲报仇雪恨,大恩大德,仇真来世再报!”说完便一个闪身,快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只留下白芨一人怔怔地伫立在原地一动未动,她虽然看不见那被面巾遮挡住容貌的表情,却能从仇真的眼神里看见一种东西,那种东西叫做诀别。
却说仇真一路疾行,短短十里路自然费不了太多时间,不消片刻便来到了西城门脚下,然而仇真却并没有着急进城,反而是向北绕行,直至来到西北角方才停住脚步朝四下打量一眼,随即又将身子藏在不远处的一块草丛中一动不动。约摸过了两刻钟左右,只听得桥楼上鼓打二更,仇真翻身而起,垫步拧腰来到城墙下,从怀里摸出一只专作翻墙用的飞勾来,飞勾底端系着约有五丈有余的结实绳索,仇真将飞勾用力朝城墙上一甩,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飞勾直接被扔到城墙之上,仇真随即用力一扯,飞勾上的倒刺生生扣住城墙纹丝不动,仇真一不做二不休,手脚并用顺着城墙攀爬而上,上了城墙之后又反其道而行之,不做停歇地下了城墙,进到城内。其实之所以选择在此时此地动手,也是依仗着仇真自己对于京城地形和兵力部署的了解,首先春满楼虽然地处繁华,却是坐落在城内偏西北方位;其次是西北城区多为高楼,方便自己潜行;最后则是全城的士兵换防便在二更时分,此时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有此天时地利,仇真行事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进得城来的仇真借着夜行衣的掩护,一路顺利地摸到春满楼前,躲在阴影角落里的仇真麻利地退了一身夜行衣,大摇大摆地朝灯红酒绿的春满楼走去。站在春满楼门口迎来送往的龟公乃是春满楼里面的老人,对于之前常来春满楼约见嫣儿的仇真和刘基自然是认得,见来人正是二人之一,遂冷眼撇着仇真说道:“呦,这位爷真是稀客啊,今天又来找我们嫣儿姑娘白吃白喝啊?”仇真对龟公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走到龟公跟前,将寒月连刀带鞘从腰际取出,将刀鞘架到龟公脖子上,冷冷说道:“狗眼看人低的杂碎!我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仇真,此次前来寻北镇抚司千户段冥有要事禀告,我数三声,三声之内你如果没有告诉我段冥的住处,我保管你活不过今夜去!一!二!”仇真话刚一说完便开始数了起来,而且数得速度还不慢,丝毫没有给那龟公时间考虑的意思,之前还盛气凌人的龟公自仇真把刀鞘架在他脖子上时便两腿不停地颤抖起来,此时听了仇真的话更是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伸出右手指着三楼最大的一个房间,颤巍巍地回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段大人今晚就留宿在那个屋子里。”仇真朝三楼的那个房间瞥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龟公,冷哼道:“哼!你且给爷爷听好了,命你这奴才立即将这窑子里的所有人赶将出去,若是迟了,休怪爷爷刀剑无眼!”话音刚落,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穷小子啊,几日不见,竟然也敢来我春满楼里耀武扬威,老娘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仇真闻声看去,只见体态臃肿的老鸨一脸狗不吃屎的样子,手里拿了个轻罗小扇,一步三扭地朝门口的仇真这里走来,边走边时不时朝跪在地上的龟公翻个白眼,仿佛在说,老娘养你是干什么吃的?大富大贵不伺候,跑来给一个穷小子磕头。跪在地上的龟公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这平日里挺精明的老鸨怎么此时却泛起糊涂来?显然老鸨并没有听见二人之前的对话。他却不知道的是,这春满楼老鸨最近几日都亲自接待来此风流的段冥,并特意挑选春满楼里面几位姿色过人的神女侍候段冥,可谓深得段冥满意,不知不觉中已然是眼高于顶了,对原本就瞧不上眼的仇真更是完全没有放在眼里,之前没见到仇真还则罢了,今日见了让自己不顺眼的人,哪还会和之前一样忍气吞声,遂有了眼前的一幕。
见老鸨趾高气扬地走来,仇真心里暗自叹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来的正好,我还担心这龟公没那个能耐将无关人等赶出去,索性拿你来个杀鸡儆猴!”想罢,还不等走到仇真跟前的老鸨开口,仇真呼地一声闪到老鸨跟前,还不及老鸨反应,只听“啪”的一声,老鸨被仇真抡起的巴掌结结实实赏了一记耳光,这一巴掌的力道不可谓不大,只见老鸨噗地喷出一口老血,踉踉跄跄朝一旁退去,然而还没退几步,却见仇真飞起右腿侧踹而出,只听一声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咔嚓”声,被仇真踹断左侧肋骨的老鸨一声闷哼飞出了五、六米去,将沿途的桌椅板凳都撞碎了不知多少,酒菜碗碟散落一地,直至撞到一楼大厅中间的舞台方才停了下来,再看老鸨,已经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是被仇真一掌一脚打地昏死过去。莺莺燕燕的春满楼里顿时静的鸦雀无声,众人皆是惊恐万分地看着浑身杀意的行凶者,仇真则是冷眼环视四周一圈,低声喝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圣旨一般,所有人立即争先恐后地夺路而逃,唯恐走的迟了落的个老鸨的下场,一时间嘈杂的吵闹声响彻了整个春满楼。
此时正在三楼房间内和几个神女颠鸾倒凤的段冥也被楼下的嘈杂声吵的没了兴致,一脸阴霾地停了动作,一只大手重重拍了拍一个神女圆润的臀部,嘟囔道:“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敢坏老子好事!”被拍到的神女埋怨地白了段冥一眼,伸手在段冥微微发红胳膊上捏了一把表示不满,随即又慵懒地从床上爬起,随意拿了一件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衣服,裹住前凸后翘之处便朝房门走去,就在神女刚来到门口之际,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轰开,踹飞的房门直直拍在那神女身上,将那神女生生撞到门口一侧压在了那扇房门下面,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屋里段冥闻声大惊失色,将一旁的神女一把推开,腾地坐起身来,待定睛看去,只见一人缓缓踏步从破碎的门口走了进来,段冥瞳孔一缩,来人不是仇真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