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3班的人都一脸肃穆的站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里，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们觉得秦教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他们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害他被臭骂了一通，秦教官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也没有骂他们，肯定是因为气的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邵飞扬觉得自己肯定是秦教官的重点批斗对象，那么尴尬和关键的时刻，自己还要出来添乱。
秦毅在3班的前面走了好几个来回，看着学生们都脸红成猴屁股，46头汗的站着，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可能天生就是沉默的人吧，关键时刻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们中有想当兵的吗？”
良久，他才开口。
所有人听见秦教官突然开口，竟然不是大声的训他们，而是声音格外温柔问他们有没有人想当兵。
这真的是那个从来没笑过的严肃的秦教官？
任苒想，当兵其实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她猜是不会有人回答的吧，毕竟都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谁会愿意去吃那种苦呢？
“我……我想……”
就当气氛安静的让所有人都感到尴尬的时候，一道极细极微小的声音传来，尽管这样，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还是格外的清晰。
所有人都扭头看像最后排的女生。
大家都惊呆了，竟然是韩小雅。
一米七二的身高，练拉丁十年，又细又长的腿，白白的皮肤，圆圆的大眼睛，带着细框圆眼镜，长得很清秀，平时腼腆的一天只说三句话，每天在宿舍要学习到晚上两点，写出来的字像是印刷体。
这似乎是她留给所有人的标准印象。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么严于律己吃苦耐劳的人。
每天的五十分钟军姿，所有人都会时不时的偷偷弯弯腿偷偷懒，直到昨天秦教官把一直站在最后排的她拉到最前面当表率，他们才注意到，韩小雅的身体在这五十分钟内从来没有晃过一下，在这个几乎没有不驼背的学生的时代，她的身体从侧面看完全是一条线，后背平平的，连手指头都没有一秒钟是不紧贴着裤缝的。
连总教官都说，这个女生站的比他们军人都要好。
每次练军姿练转体练踢正步大家都累的厉害，教官一喊全体休息十分钟，所有人立刻全都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叫苦连天的说自己脚疼，只有韩小雅不坐下，而是走到一边，顶着大太阳练拉丁。
任苒当时就觉得，自己如果在学习上有她这种的一半拼劲，自己早就是年级第一了。
班里的人都认为，她以后肯定想做一个拉丁舞蹈家。
没想到，她竟然把当兵作为梦想，毕竟是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还总是在校服里面穿着粉色的连帽衫，以后竟然会过军营里那种艰苦的不能再艰苦的生活。
秦毅也愣了愣，他也没想到出声的人会是这么一个文静的女孩子。
“教官，你们军营里肯定比我们军训累吧？”
班里每次都最不怕死的侯越大声问教官。
秦毅盘腿往地上一坐，说了一句，
“都坐吧。”
然后眯起眼睛，抬头扫视了一下面前的小孩们，摇摇头，
“你们这些小孩，要是真让你们去了军营里，呆下来的超不过三个人。
每次你们说话我罚你们的时候，让你们标准蹲姿蹲下，你们蹲上三分钟就累得不行了，我们当初，床垫子掀起来，床边上的铁杠上，端枪顿三小时，班长在旁边看着，敢动一下抽你鞭子。
新兵进去就是被打的，训练的时候可多就死了，国家有指定死的人数指标，在训练的时候死的人数不超过指标就不犯法。”
秦毅顿了顿，继续面无表情的说。
“军营里，新兵进去就是被老兵欺负，最厉害的就是班长，班长可以随便指示和打下面的兵，想干啥干啥。我那会进去的时候是所有人里最小的，就经常被班长欺负，不过现在我也混成班长了。
你们现在一个个金贵的，站一会难受的不行往旁边一坐。你要是进了军营，发烧感冒了，难受的不行，就算外头下的大雨，或者晒得大太阳，出去跑上五十圈，看你还发不发烧。”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复杂。
他们知道军营里一定是很艰苦的。
但是，这些事情他们的秦教官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有点难受。
怪不得他们的秦教官从头到脚冒着忧郁的气息，比他们还小的年纪就进了军营，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还总被别人欺负，经历着从没想像到的辛苦……
任苒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也许是她过分的感性，控制不住的觉得秦教官好可怜。
他肯定缺少温暖，才是这种性格的吧。
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起来，
“太可怜了，心疼他好几秒……”
邵飞扬站在任苒前面，听到后面她小声嘟哝，好笑的笑出了声。
“真蠢。”
他半扭过头说。
任苒使劲踢了邵飞扬的小腿一下，
“你想死？”
邵飞扬又笑了一声，看见秦毅在看他，赶紧假装严肃。
就算秦毅刚才没骂他，心里肯定是想揍他的。
不行不行，秦教官那么大的肱二头肌，他肯定打不过，以后还是要安分一点。
“还想当兵吗？”
秦毅把目光从邵飞扬身上移开，冲着韩小雅说。
“想。”
依旧是细细小小的声音。
但不同于上一次开口的是，这次没有犹豫的那几秒。
班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韩小雅会对当兵这么坚持。
秦毅点点头。
“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的人都是好的。”
这是他第一次对3班的人说人生大道理，所有人都一脸怪怪的看着他，因为他以前只会对他们大叫，或者像丁香一样惆怅的抽烟。
现在却一副文化人的样子。
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很对。
任苒却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老年人历经世事沧桑的落寞，如果有点络腮胡就更应景了。
也许他并不想当兵，只是为生活所迫。
其实他也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只是我们总要为了一些最重要的目标，做自己讨厌的事。
任苒希望，她的目标永远都不是解决生计问题，而是诗和远方。
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天色几乎全黑了，盛夏先回宿舍休息了，任苒想一个人待会，坐在操场的休息椅上喝水。
“我面前有一只发呆的猪。”
任苒面前出现了一双大长腿，不用抬头看，任苒也知道是谁。
“我面前有一只讨厌的猪，叫邵飞扬。”
邵飞扬走上前，坐在她身边。
“为什么一个人发呆。”
任苒摇摇头，
“虽然平时很喜欢和别人热热闹闹一块玩，不过人还是得有点独处的时间。”
邵飞扬轻笑了一声，
她突然跟个大人一样的时候，有点傻兮兮的可爱。
“怎么，一个人思考人生，思考学习，思考爱情？老年人？”
任苒抬手打了一下邵飞扬的头，
“你才老年人，我这叫有深度的思想，你这种肤浅的人是不会懂的。”
说完还故意摇摇头，捋捋耳边的头发，抿抿嘴，做出一副看破红尘修仙得道的模样。
邵飞扬刚刚又想笑，却突然看见另一边的椅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起身走了过去，任苒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秦教官的手机？”
邵飞扬对任苒说。
任苒低头看看，看到屏保是秦毅一张穿着武警制度，抬手敬礼的照片。
“天哪，我以前都没发现秦教官这么帅。”
任苒露出了痴汉笑。
邵飞扬撇撇嘴，
“有我帅？”
任苒一脸嫌弃，
“你？帅？”
邵飞扬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真为你的近视眼可惜。”
任苒刚想又怼回去，就看到屏幕上弹出一个日历提醒，
“后天……也就是军训的最后一天……”
任苒和邵飞扬看了看对方，
“是秦教官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