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楚楚被唐兵推倒,余飞离开时家人已都围拢过来,余飞以为无大碍,谁知处理完朱粲之事回来一看原先楚楚所躺之地一大潭血,余飞心中一跳知道不好,连忙跑进去。
房间里围满了人,已有军医坐在床前为楚楚把脉,王世充,单雄信等皆焦急不安的等待着却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军医是个四五十岁的郎中,把一阵脉,看了舌相面色这才抬起头道:“夫人只怕要早产,”单雄信听完大急,在这正常生产都死亡率极高的时代早产更是九四一生,单雄信暴怒:“我去杀光方才推她的唐兵。”
余飞忙拦住:“姐夫息怒,先救人要紧,”
单雄信“哎!”一声,也知还不是发作之时。余飞转头吩咐军医照看,自己急出船舱找到世民说明情况,世民亦大急,当即下令船队靠岸,连夜派出快马上岸寻找村庄稳婆,吩咐毕又着人将行凶的士卒皆抓起来留待单雄信发落,这才与余飞一起急匆匆跑向楚楚房中。
此时楚楚情况越发危急,竟发起高烧,额头热汗直冒,下体还在流血,数名军医轮流看视,只是腹中有胎儿又将临产不敢下药,只得下些止血药和以湿毛巾敷面,却是难见奇效,体温依旧蹭蹭上升,单雄信如抱木炭一般,满面疼惜又痛苦。王夫人面朝南跪不断地念叨着:“求祖先神灵,求各路过往神仙保佑我儿楚楚母子平安,”王世充来回踱步,终于等不住了,自个儿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啵”一声撒在地板上,嘴里祈祷着:“吉,吉,吉……”铜钱落定,王世充仔细一看竟是个凶挂,大怒,一把将铜钱扫出老远。
稳婆终于来了,附近村子大都逃兵灾去了,许多兵卒骑了快马到处乱撞,个半时辰后终于有两路共找来三个稳婆,那三个稳婆见了楚楚情状连连摆手:“这活儿我们不敢接…”
单雄信怒:“为何不接,不接好了今夜休想活着出去,”三个稳婆闻言,再看周围情况,眼前之人可见身份都不一般,大惧,齐齐下跪:“大爷饶命,不是我们不接,实是夫人高烧过重,又流血过多我们不敢接,”
单雄信还要威逼,那三个稳婆瞅准旁站的几个军医,如抓住稻草一般急辩解:“不信大爷自己问几位大夫,实不是小妇人们不肯接。”
单雄信将目光转向军医,那群军医不免也颤颤巍巍承认稳婆所言属实。单雄信目光暗淡下来,突然“啊…”一声吼,把头埋进楚楚胸口竟不管不顾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悲切,在场人人动容,楚楚抚摸单雄信头发也流下行细泪。
但是三个稳婆中的一个见单雄信哭的悲伤突然灵光一闪,喜道:“大爷莫急,或许有救的。老神仙孙神医如今就在我们村子安歇,如能及时找来娘子必是有救的。”
闻言,单雄信暂时止住悲声,世民急着人骑最快的马,硬生生将那不会骑马的稳婆架在骑着身前快马奔去,那稳婆吓得惊叫连连,只怕早知道要受这番惊吓她死也不会说出知道孙神医在哪。
孙神医赶到时天已微明,楚楚的情况越发危急,面色苍白如纸,呼吸越发急促,众人殷切的看着孙神医把了一番脉,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孙神医摇头:“时间太长,恕老道无能为力了,”余飞急上前央求:“孙爷爷,你再想想办法,”玲儿和留儿也拉着孙神医,一个叫:“孙爷爷,你一定救救我姐姐,”一个叫:“爷爷,楚楚姐姐对留儿可好了!”
孙神医依旧摇头,单雄信的目光又暗淡下去,楚楚但是凄然一笑:“谢孙爷爷费心了,只是你有办法救救我的孩子吗?”
孙神医闻言,再退回去,重新拉起楚楚的手仔细把脉,良久才又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了。”
楚楚欣慰的笑了:“只要能救孩子,怎样我都愿意!”
孙神医抬起头,视线穿过众人,穿过船的阻隔望向深远太空,幽幽的道出两个字:“切腹!”
据孙神医说,切腹的过程楚楚不会感到疼痛,并且完成之后能不痛苦的安详的离去,因为他有麻沸散,几个军医听闻麻沸散惊得合不拢嘴,却也自觉的准备离去,这是医者的规矩,涉及到秘药之事最好避嫌,孙神医却是大方的令几个军医给他打下手,熬药,烧水,炼刀,一者人手不够,一者再他看来华佗的麻沸散之所以失传还是因为藏而不露之故。
除了帮忙的军医和稳婆,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或蹲或坐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也许是日当正午之时,突然房内传来一声婴儿哭声,单雄信第一个跳起来推门便往里闯,门杠生生被他一推而断,孙神医刚好用被子盖住楚楚血淋淋的肚子,地上床边满是血迹,单雄信拉住楚楚的手,另一只手想去揭开被子看她肚子的伤口:“疼吗?”
楚楚轻微摇头,阻住单雄信揭被子:“快给孩儿取个名字…”声若游丝,好似已废尽她一身力气。
单雄信这才转头看向孩子,是个带把的,此时,不知哪儿漏洞里射进一束阳光,单雄信捕捉到这束阳光:“应该正午了吧,咱们就叫他午生,取个同音,就叫武生。”
楚楚含笑同意,嘴里轻叫着:“武生,我儿武生……”气息却是再也不由她竟自垮了下去。单雄信抱着楚楚,直到身体冰凉下去也不许人靠近一步。
日当正午,这是最后一日航行了,晚间便会靠岸,那时换船乘车,明早便能出现在大唐朝堂。世民头戴斗笠,坐在侍卫专为他盖起来的遮阳棚下垂钓,余飞走过来:“遮阳棚下戴遮阳帽,岂非多此一举。”
世民闻言笑笑:“戴斗笠只为应景,至于棚子只是恰巧坐在其内罢了。”
“殿下此乃狡辩。”
世民不再分辨,遥指远处大树:“此数枯又黄,黄又枯,年年如此,岂非多此一举!生命无常,人生苦短,说死便死,余兄弟你可知世间可有不死之药?”
余飞愣神:“殿下是在为家姐楚楚之事感叹吧!”
世民点头,算是认下:“不止楚楚,我等厮杀惯了,见多眼前人突然离去,对生死之事更加明了,也更加迷茫!”
余飞仍旧指向那颗大树:“殿下以为若以整个世界比拟此树我等算什么?”
世民思索一阵:“树根,树干,树枝?”
余飞皆摇头:“树叶…”
“树叶?”世民惊异问。
“不错,殿下,人皆一生一死,代代相同,譬如这树叶,一枯一荣总逃不过去,而树干却是在树叶枯荣中卓越生长越来越大,就譬如历史传续,自三皇五帝始,人死了一拨又一拨。而家国传承越来越厚,越来越大!”
世民细细品咂,良久,抱拳,竟改兄弟称呼为先生:“先生此论世民拜服!”随之又一阵失落:“如此说来天下难有不死药?”
余飞指向大树:“殿下能叫树上一片叶子长青不枯,飞便能为殿下找来长生不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