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夜,还很是冷寒。
离青峰悬崖底部,慕青已经是第三次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点燃。
看着跳跃的火焰,慕青冷得把手伸向火焰上取暖。身下,李瑾枕着慕青的腿,闭目轻轻睡在温暖的火焰旁。
慕青摸了摸李瑾的额头,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慕青检查了下李瑾的身子,除却被树枝划伤的小伤口,也幸亏没有骨折这样的大伤。
“阿青,你快点睡觉。”
突然,李瑾睁眼看着慕青说道。
慕青笑了笑,还是拒绝,“我不困,你身子不好,快些休息吧!”
此处风大,万一她睡着了,火又熄灭了该怎么办?况且,万一有毒虫野兽出没,伤着了李瑾该怎么办?
慕青心中闪过无数可能。
陛下派来搜索李瑾的军队还没有到,她想,等明天天亮,一定要把李瑾去同那些御林军汇合。
然后,回去。
阴沉沉的悬崖底部,有大风“呼呼”吹过。
李瑾抬手拉住慕青手,有点温热,“我已经睡了许久了,你不睡我也不睡。”
慕青无奈,“言熙,你是个孩子吗?”
李瑾轻轻一笑。
“我们来说话吧。”
慕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平素日子里,她同李瑾说了许多,她的过去,也都一一告诉了李瑾。
此刻突然让她说话,慕青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慕青还没想说什么,李瑾的声音就淡淡地在夜空中响起。
“你知道离青山为何要叫离青山吗?”
慕青摇头,“不知。”
说完,慕青把一旁的树枝丫放进火堆中。
“离青山,谐音离情。”
“据传说,在数百年前,这里还不叫离青山,叫与君山。每至乞巧时节,无数京中男女,都会来这里游玩。”
“那时还是姜朝时期,京都中的一个少年公子来此处游玩,被毒蛇咬伤。身边没有一个奴才,那个少年公子想,这下肯定死了。”
“哪想在他绝望时,一个姿容甚为绝色的女子途径此地,便将他救下。”
“那少年公子生的英俊出色,而救他的那位姑娘又生的绝色美艳。”
“一来二去,二人就逐渐相爱了。”
“然后?”慕青疑惑,既然相爱,那这座传说中的与君山不可能就变成了离青山。
李瑾顿了顿,继续说。
“可那个少年公子,却是一个皇子。而救他的那个姑娘,只是京都的一个花魁艺妓。”
“少年公子向他的母妃请求迎娶那个女子为妃。结果可想而知。那位皇子身子尊贵无匹,皇室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花魁。”
“然后,少年公子的母妃就派人给花魁强行喂下毒药,并抓了那花魁唯一的亲人。并威胁花魁,如若不同皇子分开,就杀了她的亲人。”
“那个花魁,虽然是一个艺妓,却生的良善。她自知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也不想因为他,毁了皇子的前途,更不想让皇子同他的母妃生出许多嫌隙。”
“于是,在少年决定带着她私奔时,她拒绝了。并且告诉那个皇子,自己爱慕的其实是皇子的三哥。”
“皇子并没有告诉花魁,自己亦是一个皇子。于是,他问那个花魁:
“为什么!”
花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他,冷冷一笑,“你顶多就是一个商贩之子,嫁给你有什么富贵可言?我喜欢的,除了财富,更有权势。”
“皇子被她的一番话伤的体无完肤。最终,皇子回到宫中,收起了曾经所有的天真幻想,勤奋读书,辅助他的父皇,而他也一步步地受到他父皇的注目与喜爱。”
“然后哪?”慕青疑惑。
???李瑾温柔地看了眼慕青,继续:“在同皇子分离后,花魁也没有嫁给皇子的三哥。她只是回到了这座山峰,然后,死去。”
“后来,皇子成为太子,再成为了皇帝。他下令将这座与君山换名离青峰,寓意离情。”
“再后来,他迎娶了无数后妃,曾经他同那个花魁说的,一生一世一代人,也终究随着岁月,慢慢化为过眼烟云。”
“他有无数后妃,亦有了无数子嗣。”
“直到四十年后,已经成为皇帝的当年的少年公子,一日踏春游玩,来到离青峰。只见一个老丈,对着一个坟墓哭泣。皇帝随意问,不知老丈所为何哭?”
“老丈擦了擦面上的泪,哭诉道:
我是为自己的姐姐而哭!曾经我姐姐是这京都最负盛名的艺妓,哪想,她爱上了一个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的母亲强行喂她毒药,并绑架了我,拿我的性命威胁姐姐。
姐姐不愿让富家公子同他母亲有嫌隙,也不愿自己一个卑贱之身,断了富家公子的无上富贵前途。便欺骗那富家公子,只说自己爱慕虚荣,喜欢上了一个皇子。
后来,富家公子听罢,果真离去。而那个富家公子的母亲害怕姐姐作乱,给了姐姐一瓶假的解药。
后来,不过两月,姐姐就听到那个富家公子大婚的消息。姐姐悲痛欲绝,就回到了她同富家公子最初相遇的地方,在富家公子大婚之夜,香消玉殒。”
“皇帝一听,一双眼中划过一丝黯然,随口问道:不知你的姐姐叫什么名字,既然当年名满京华,说不定我们还见过也不一定。”
“那跪在地上的老丈闻言,只是说,姐姐名唤步惊云。”
“而皇帝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身子一僵,他惊呼出声,你姐姐叫步惊云?”
“而跪在坟墓前的那个老丈点了点头,继续道:姐姐虽是艺妓,可是一生温柔良善,却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一听,连忙步履匆匆地回京,跑去质问太后。太后一听,无所谓地道:哀家当年一切是为了陛下前程,如今都过去四十年了,陛下突然提起这个来做何?”
“皇帝一听,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临死前,他自改称号,号沧海大帝。”
听到沧海二字,慕青一惊。
这个沧海大帝,乃是慕青最为敬仰的一位皇帝,他虽是姜朝皇帝,却是数百年来,唯一一个彻底制服北疆诸国的皇帝。
想不到,一代大帝,竟然还有如此过往。
慕青心中一愣。
闻言,她低头抱住李瑾,继续问,“后来哪?”
“临死前,沧海大帝只说了一句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听到李瑾说的故事,慕青心中一阵唏嘘。
“那个步惊云也真是傻,如果是我,爱慕一个人,无论是谁,都阻拦不了我的。”
话毕,慕青对李瑾说,“以后我们二人,万不可像那步惊云一般,我们一定要敞开心扉,你万不可欺我,瞒我。”
李瑾轻轻一笑,“这不过只是坊间流传的一个故事罢了,真假也不一定。”
慕青听言,微微叹息,“真是可惜,一代大帝,竟然在隔了四十年后,才知晓真相。”
“如果是我,如果我只有两个月的寿辰,我也一定会抓住最后一段时间,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
“我断不会像那步惊云一般。”
末了,慕青却听到李瑾说,“可就是因为欺骗,沧海大帝虽然恨了步惊云四十年,可到底,他还活着。我想,真正爱一个人,就是宁可叫他恨着,也希望他能一直好好地活下去把。”
慕青突然不轻不重地拍打在李瑾身上,“反正你决不能像步惊云那般。什么死啊活得,我们可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闻言,李瑾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