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人间的秘密
左边，没人，右边，很好，也没人！柳碧水得意的偷笑，猫着身子刚要挪动，却不想……
“柳小姐？你在干什么呢？”路过的纪书行不经意发现柳碧水行为诡异的穿行于廊道间，忍不住好奇的出声问道。
“啊！”柳碧水被突来的声响吓得跌坐在地，回头见是纪书行，紧吊的心松了下来，瞪着他就气不打从一处来，“纪总管！你没事干嘛吓人啦？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啊！”
“呵呵，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纪书行倒不因为她的无礼生气，反而笑容可掬的给她赔礼道歉，“柳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我？呵呵……没有啊，我只是……只是……”该死！总不能说我是在躲官玖吧？那岂不是太丢本小姐的脸了？那该怎么说呢？
“是在看风景吗？”
“对对对！就是在看风景！呵呵……这里的风景真好啊……”她装模作样的眺望四周，奈何四周只是些房屋，哪有什么景色可言？柳碧水尴尬的笑笑，只有打肿脸充胖子了。
纪书行笑不露色，见她接了自己胡诌的理由，心里便猜到个十七八九了。他也不戳穿她，毕竟年轻人们的事，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吧，他只需坐观其成便行了。
这纪总管是怎么回事？干嘛一直看着我，还笑得那么……阴险？真是的，笑什么笑啊？快点走啦！
“呃……纪总管，你不忙吗？怎么……”还不走？柳碧水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赶人，毕竟走不走是他的自由，她怎好赶他离开。
“哦！”纪书行了然一笑，故作恍然大悟状，“对了，我好像还有点事要忙，那么官某就先行告退了。”
“呵呵……好好，你忙，不用管我，尽情去忙哈！”笑嘻嘻的送走了纪书行，柳碧水才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人发现了。她虚脱的拍拍心口，吓得小心肝不知少跳了几下。糟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柳碧水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顾不得其他，火烧屁股般的疾奔向朱苑。那是每天官玖必定会经过的一个小院，但又因为主要是给客人居住的，所以环境空幽，植被繁而不杂，是一个极适合偷窥过路人的地方。因此那里便成为了柳碧水现在最常去的地方。
她顺着熟悉的路径，顺利的来到她之前找到的最佳偷窥点，小心翼翼的蹲下身，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这么久还没来，他今天是不是已经走了？可恶！都是那个纪总管害得，没事干嘛神出鬼没的嘛！害得今天我都没看到官玖，气死人了！
柳碧水郁闷的扯着身边树丛的叶子，借此发泄心中的不快。自从上次她胆大的偷袭过官玖后，她就常躲着他。她虽然胆大的吻了他，可是她毕竟也是女子呀，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当时她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想那么做而已，害得她现在有点后悔了，毕竟她那样做似乎太不矜持了一点，会不会被他看轻。
每次回想起他那天对自己的回应，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但他气他不主动来见她，所以赌气的也不去找他。可是自己又忍不住想他，想见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一眼也好，所以她才会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
“臭男人！我不去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吗？讨厌！大笨蛋！”柳碧水越想越气，忍不住更加虐待面前的植被，扯得它几乎体无完肤。因为发泄的很专心，所以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此时从此经过的官玖与星野。
“谁在那？”身为官玖贴身护卫的星野怎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危险所在，早在警觉树丛间的异样时便拔剑而出。
惊觉大事不妙的柳碧水吓得木在树丛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糟了！糟了！这下怎么办？该死的官玖，每次都这样，让你来时你不来，不想你来时你又来，真是太狡猾了！心里气归气，但柳碧水还知道此时若不逃，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了，想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能蹲在树丛里偷窥男人呢？就算她脸皮够厚，但也禁不住被人这样说啊！
也许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的，柳碧水自打定主意，她一个娇娇女子竟就毫不顾形象的撒腿飞奔，拼命的跑，就连身上的衣裙被扯破了也不顾，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一般，瞬间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竟然敢跑？”星野不甘敌人就这样在他手中逃掉，正要追去，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官玖拉住。
“别追了。”那丫头要是知道他早就知道她蹲在树丛里偷窥他几天了，怕是会气得大哭大闹吧。官玖想到她慌张逃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神情也就自然地温和了不少。
“可是……”星野不明白向来对敌人不会轻易放过的主子怎么突然叫他别追，更奇怪的是他现在竟还看着刚才那个异动的树丛……傻笑？这是不是太诡异了点？难道主子病了？
星野茫然的看着官玖走近树丛，将手探了出去，竟从中取出一片似被撕破的青纱，而且这花色还有些眼熟，很像之前主子吩咐他为柳小姐送去的月青纱。
“少爷，那可是柳……”
“没什么，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吧。”官玖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将那片青纱揣进怀中。这可是那丫头偷窥他的证据，他可要好好的利用它，看那丫头以后还敢不敢做调戏男人这样大胆的事。
“是……”星野虽纳闷，但也不敢多言，只得跟着心情似乎变得很好的主子离去。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他忍不住在心底叹息道。
※※※
“呼……呼……”柳碧水拼命地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腿酸到无法再继续跑了，她才慢慢的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又不放心身后的追兵，又硬拖着挪了几步，见身后似乎的确没人追来才真正松了口气。
“累……累死我了……跑得我腿都快断了……”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用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腿，刚一抬头整个人就懵了。
“天，我这是跑到哪里来了啊？官府有这个地方吗？”她慌张的想往回跑，可刚才她也是慌乱下乱跑一气，现下早已忘了自己是从那条路来的了。而且这地方竟意外的僻静，但却不觉阴森诡异，反而颇有些雅静，仿佛一处别有洞天。
嘿嘿，没想到这误打误撞还让我找着了这么一处地方，有空得拉玖哥哥来看看。柳碧水忍不住喜滋滋的笑了，早把自己迷路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由着好奇的心，悠闲地逛着，沐浴着穿叶而过的阳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仿佛在踏青一般。只可惜，一个大户人家，而且还是像官家这样的京城首富，又怎么会将这样的一块地方闲置不顾呢？所以不意外的……
“瑶妹，我们……”
咦？那边好像有人呢！太好了！这下我有救了！柳碧水欢呼雀跃地往发声处小跑而去。可是她刚跑他们不远处，她刚想探出自己的脑袋叫住他们，可是见到不远处相拥的二人时，她吓得瞬间缩回了脑袋。
天啊！原来这是他们幽会情人的地方啊，那我这样过去是不是会打扰到他们啊？要不……我等会儿偷偷跟着他们离开不就得了。柳碧水暗觉此计甚妙，满意的点点头，连忙小心翼翼的蹲下身缩在树后躲着。她本无聊的想打会儿盹，可又担心一会儿两人不知不觉的就离开了，只好又悄悄朝那两人的地方挪近了些，找了个绝佳的藏身点，乖乖的藏好，静待两人离开时偷偷跟上，她可不想坏别人的好事呢。
“瑶妹，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你真的要这样跟我断的干干净净吗？你就……舍得？”
哟！看来这男人要被那女人甩了，可怜啊。柳碧水忍不住对那男人起了些同情心。
“三哥，我也不愿与你分开，可是……”
原来这女的似乎还是挺爱那男人的，那也不枉那男人一片深情了。咦？等等！我最近怎么老是干这种偷听偷窥的事啊？柳碧水尴尬的撇撇嘴。算了，情势所逼嘛，而且天知地知我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啦。想到这里，柳碧水瞬间觉得自己正大光明起来，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偷听了，反着不听白不听嘛。
“不！我不接受！瑶妹，都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承受那种看得到你却不能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求你别那么残忍，别再让我痛苦了好不好。”男人近似哀求的说着，绝望的语气听得柳碧水都忍不住也想替他说话。
“三哥……我又何尝不是与你一样难熬？可是就算云哥已经去世数年，但玖儿……我又怎能不顾玖儿的感受呢？”女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垂泪涟涟。
玖儿？这名字怎么像官夫人对玖哥哥的称呼？柳碧水狐疑的回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还有这对男女的声音怎么挺像纪总管和官夫人的声音？难道……
心底的猜测吓得她脸色瞬间白了白，机械式的缓缓转过头，屏息从叶间空隙偷偷望去。这不望还好，一望可就把她的魂都快吓掉了。那对相拥的男女不是纪书行和官夫人林瑶可还有谁？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我该不会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惊世大秘密吧？那女的是官玖的娘，也就是我的婆婆。那男的是官玖的手下，也就是府里的下人，可那对男女又是恋人，天啊，这关系真不是一般的纠结啊！我可不可以当作没见到啊？我最不擅长保密了，万一一时说漏嘴了怎么办？万一被人灭了口怎么办？天啊！我不要啦！人家只是路过而已。
兀自沉浸在自我崩溃世界的柳碧水根本没发现纪书行因官夫人的话而悲痛离开，留下官夫人独自一人跌坐在地，泪流不止。
不行！我不能在此地久留，我必须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柳碧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起身想跑，怎知长时间的蹲姿害得她双腿血液不循环，还没来得及等她迈出第一步，她就重心不稳向身后跌去，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跌躺在官夫人的正前方，想让人不注意到她都难。
官夫人因这突发的状况呆愣在当场，脸颊上的泪也被她吓得止住了，就这么直直的瞪视着姿势甚是不雅观的柳碧水。
“呵呵……真巧啊，没想到在这儿竟会遇到伯母……”糟了，这下死定了。柳碧水苦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就算自己的屁股疼得就快裂掉她也不敢多吭一声，额上的冷汗是一滴滴的往下滴，慌得她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恨自己不会个遁地术什么的，那她也不会这么倒霉的被人抓了个现场。
“你怎么在这里？你听到了些什么？”冷静下来的官夫人寒着张脸，那样子吓得柳碧水颤了颤。
她悄悄的深吸了口气，故作无辜的说：“没有啊，我只是路过，没有看到你跟纪总管抱在一起，也没有发现你们的地下情……呃！”糟了！我怎么越说越漏嘴了？这下可死定了！她小心翼翼的偷看着表情瞬间变得越发阴沉的官夫人，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她就不明白像官夫人那样娇滴滴的大美人，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却风韵犹存啊，平日里看着也是温柔可亲，可怎么一生气起来也像官玖生气时一样恐怖啊？以后她要是嫁了进来，那不是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得罪了这位婆婆。
听她一席话，官夫人自是知道自己的秘密已被她知晓了。她沉重的叹口气，缓缓的起身走到柳碧水面前。柳碧水见她向自己走来，以为她要对自己下毒手，吓得连忙往后蹭，能离她有多远就离多远。却不想她走到自己面前，竟是轻执起她的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柳小姐，我不指望你对我有什么好的评价，就像我之前对你一样。但我只求你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不为别的，只为了玖儿那孩子……”她说着忍不住哽咽，莫名地看得柳碧水竟有些感同心受的心酸。
“为了官玖？这是为什么？你和纪总管既是情深意厚，而且官老爷也离世数年，你们能在一起相伴到老不是应该是一件好事吗？”柳碧水虽算得上是个县令千金，但从小就不爱读书，再加上她爹娘宠着，所以也就没怎么被什么《女戒》啊，《烈女传》什么的毒害，思想相对时下的那些千金大小姐还是比较开放些。
官夫人听她一番话竟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个她从第一眼见到就没有什么特别好感的姑娘竟是一个如此体贴善良之人，想想之前还是自己肤浅了。她第一次认真的看待她，发现柳碧水不仅长的清秀讨喜，眉目间的神采更是吸引人，再想到她对自己的理解，衷心觉得自己儿子真的找到了一个值得相伴一生的人，瞬间对她好感倍增。
“唉……柳小姐有所不知，玖儿那孩子平日虽是一副随和亲切的样子，但他却是一个极争强好胜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接受我这个官夫人与官家总管的事呢？”官夫人早知柳碧水会哑口无言，讪讪的笑了笑，拉着她慢慢走。
“你知道吗，我与三哥和云哥，也就是纪总管和玖儿他爹本是同门师兄妹。从小两位师兄就极宠我这个师妹，云哥为人坦荡豪迈，是个铮铮铁汉，待我也是极好。而三哥和云哥不同，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是一个寄情于天地的至性男子，而我也早就倾心于他。我们二人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奈何造化弄人，我爹为了一己之私逼我嫁了云哥，我也以为三哥死于一场意外，便心死嫁了。云哥仍对我极好，后来又有了玖儿，所以我才将三哥深埋在了内心深处，不愿再想，可是……可是你知道吗？”她激动地抓紧柳碧水的手，传递着她内心的激荡。
柳碧水默默地注视着她，认真的听着她的故事。
“他却活着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官夫人一脸甜蜜的抚摸着挂在胸前的玉坠，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也是她从不离身的宝物。
“可是我已为人妇，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求他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他却不肯，只愿守护在我身边。”她滞了滞，强忍住倾泻而出的泪水，但却仍然颤声继续诉说。
“其实云哥一直都明白我心里忘不了三哥，但他却装作不知道，还让三哥在官府当了管家，让他默默地守在我身边。云哥便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玖儿也像他这般是个内心柔软的人。”说到官玖，官夫人忍不住慈爱的笑了。
“嗯，玖哥哥虽然平时面上冷漠，但我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温柔细心的好男人。”柳碧水认同的点了点头。官夫人见她如此，笑着牵起她的双手，温柔的握在手心，无比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
“柳姑娘，我和三哥本就认定了此生不能厮守，虽然玖儿他爹早走了，可是为了玖儿，我是不会做让玖儿为难的事的，所以，柳姑娘，我请你答应我，帮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柳碧水看着面前这个满面忧愁的女人，她明白她作为女人与母亲的矛盾与纠葛，也默默的为她心疼。
“伯母别担心，水儿定会为夫人保密，只是……”柳碧水顿了顿才说道，“夫人也说玖哥哥是一个内心温柔的人，难道你就这么肯定他会反对你们？水儿反而不那么认为，终有一天，水儿相信玖哥哥会成全你和纪总管的。”柳碧水神色间的坚定看得官夫人心中暖了暖。
“水儿……”官夫人似被触动般的搂住她，痛快的哭出了声。她该期待吗？期待她和三哥还有未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