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女大当嫁
上回讲到初到竹山的秀巧,如出笼小鸟一般欢快惬意。可当她在竹山游玩几日回家后,家中却给她灌输起“女大当嫁”观念来。
秀巧满心欢喜回到家中,母亲美德见女儿心情不错,当天晚上来到秀巧闺房,见秀巧借着煤油灯的光亮正在用毛笔写着《竹山游记》,试探性地问:“秀巧,你觉得竹山怎么样?跟咱谢家院子比如何?”
“那里的风景真的不错,有随风起舞的竹海,还有白茫茫的一片梨园,确实是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听女儿这么一说,美德把埋在肚子里良久的一句话说了出来:“要是让你一辈子在那生活愿意吗?”
“说老实话,那地方美是美,只可惜交通闭塞、土地贫瘠,普通人家都是拿红薯当饭吃,就算是堂姐家那样的富农家庭也只能蒸一碗米饭在红薯上,全家人分着配红薯吃。”虽说风景秀丽的竹山给秀巧留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但山里人贫苦的生活,还是让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秀巧无法适应。
秀巧的一番话,让美德欲言又止,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母亲,你怎么突然这样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聪慧的秀巧觉察到母亲的异样,连忙问道。“没有,没有,我是看你在那玩得挺开心的,还以为你打算在堂姐家长住呢?”母女俩相视而笑,美德劝秀巧明日再写,早点歇息,而后掩门退出女儿闺房。
回到卧室后,美德忍不住跟丈夫讲起了女儿竹山之行的感想。谢公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叹了长长一口气:“这也是眼下没有办法的权宜之策,明日我们还是按原定计划,你去趟竹山与蛮牛家人见个面,听听对方家长的意思,我找个机会开导一下秀巧,你放心去睡吧!”
第二日清晨,秀巧正在梳妆,平日里很少来到后院的谢公明叼着水烟袋,走到了女儿闺房窗前。见父亲出现,十分注重家教礼仪的秀巧赶紧出门相迎并作揖请安。
进入房间后,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谢公明先打开了话匣子:“秀啊!你到今年也有17岁了,这要是普通农家女子早就该出嫁了,都是这新式教育耽误了你,妹子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现在***都说了,妇女可以撑起半边天,别看我只是个女流之辈,等我毕业了在龙城当个女教师,不也照样给你老人家长脸吗?”从小被父亲视为掌上明珠的秀巧,见父亲这般严肃,绕到太师椅后面,给父亲边按肩膀边撒娇道。
“可现在我们在龙城的厂子、铺面全被国家收走了,你再去读书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在附近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听父亲这么说,原本对复学充满期许的秀巧伤心欲绝,气得趴在床上低声哭泣起来。
见女儿这般伤心,谢公明心如刀割,为了让女儿断了去龙城上学的念想,他没有起身去安慰秀巧,只是平淡地说道:“如今一家这么多人坐吃山空,还有随时被打成地主收光家产的危险。兄弟姊妹六人,你排行老三,理应为父母分担一点,你也是个读书人,自古父母之命难违,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在烟雾缭绕之中,谢公明一边抽着水烟,一边低声叙述着这样一个故事:在多年前的龙城有这样一个大户刘家,这家人开着龙城最大的布料店。可天有不测风云,一日布料堆积如山的店铺后方仓库发生火灾,家中独子却在里面玩耍。一家人拼了命将其救出,可人早已烧得面目前非,四处求医后总算捡下一条小命,但满脸全是伤疤。眉毛全无,只剩两颗眼珠子,最吓人的是鼻子全被烧没了,只余两个鼻孔,上嘴唇也被烧得包不住牙齿,一说起话来唾沫横飞。龙城百姓白天看到此人都躲着走,并给他起了个外号“鬼脑壳”。
转眼到了“鬼脑壳”谈婚论嫁的年纪,刘家人向十里八乡发出布告:哪家闺女愿意嫁入刘家,刘家愿为其购置二十亩水田当做聘礼。但一般的人家哪敢把女儿嫁给这个人见人怕的“鬼脑壳”,正是应了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龙城有个出了名的赌徒肖老二,家中早已输得家徒四壁,妻子也远走他乡,被债主相逼无法过活的他一心想拿十六岁的女儿小云换来这二十亩水田,自己好还清赌债。
把女儿出嫁前,他特意试探女儿能否接受,假装说要做件新衣裳,安排女儿去刘家的布料店扯块布,然后要刘家人安排平时从不在柜台出现的少爷当天掌柜。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布料店,那天门可罗雀,顾客们一走到店门口,看到面目狰狞的“鬼脑壳”掉头就走。被蒙在鼓里的小云提着包袱袋低头走进布料店,正当她专心选布料时,“鬼脑壳”拍了拍她肩膀,热心说道:“小云,那块布料没这块好,你快随我来看看。”扭头看见“鬼脑壳”的小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包袱袋都丢了,三步并着两步跑出了布料店。
但早已与刘家定下婚约,并将二十亩水田的地契收下的肖老二无法反悔,只好与亲家商量接亲时安排刘家一长工顶替,洞房时等小云睡去后,再让刘家少爷与其圆房。第二日刚刚苏醒的小云睁开迷离的双眼,见身边躺着丑陋无比的“鬼脑壳”,万念俱灰,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就在新房的横梁上自缢身亡了。
女儿自尽后,为还清赌债害了女儿的肖老二自感羞愧难当,在安葬好女儿后也投河自尽了。
讲完这个悲伤的故事后,谢公明没有多言,他默默离开了女儿闺房。父亲走后,想到家中当下的处境,再思量一番父亲的良苦用心,秀巧心软了,但她始终也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往后的几日里,她茶饭不思,常常呆坐在窗前,终日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