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活了二十八年,受了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刚才的一切却让他的世界观有了不小的颠覆。
等他回过神来时,便看到季姜一个转身扫腿将怪物逼进了大殿角落,了恍惚间顾深有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最可怕的怪物。
季姜一侧身,躲过怪物袭过来的利爪,怪物却将自己当作石头般撞过来,季姜躲闪不及,结实的挨了一下,踉跄的退后几步,勉强撑住了不稳的身子。
怪物飞身而上,季姜正估算着从侧边闪避的可能性时时,顾深突然从急速冲过来,抬起一脚揣上了怪物的头颅,季姜得到机会,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欺至怪物面前,一掌盖上了它的眉心,怪物霎时停止了所有动作,一瞬间倒在地上不动了。
季姜经这一场搏斗后,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现在身体的战斗力,她咬了咬牙,暗暗用手扶了扶腰,一回头发现顾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后面,正将小何的身体扶起来靠在墙上,季姜张口正想说什么,顾深忽然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
料到了他会发问,季姜撤回扶腰的手,面上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笑容:
“女人,”季姜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想了想又补充道:“漂亮的女人。”
顾深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用左手扯下自己内衫的一块布,打算给自己的右手包扎,季姜却殷勤的窜过来:“我帮你!”
顾深躲开她,季姜又靠过来:“你自己左手也有伤,万一弄不好,以后你也别想当警察了。”
顾深到没有再挣扎,只冷冷的问:“你还会这个?”
“当然啦!”季姜眼睛大大的,明明外表看起来干练又柔媚,此刻的眼神却像小动物一样新奇又骄傲,顾深一时愣了愣。
“我学习能力特别强。”季姜毫不谦虚的说。
顾深没在说话,等季姜包扎完,他随即站起来走到已经不动的的怪物面前蹲下观察。
怪物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脸,但脸上的皮肤早已经消失,露出的肉像风化了很久的烂木头,两只眼睛结着白白的茧,嘴张的大大的,面目狰狞的看着上空。
“这是一种人形走尸。”季姜在顾深的身边蹲下,顾深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等着听她的下一句,季姜以为自己受到了鼓励:
“很久以前的秘术了,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用。”季姜看着怪物的脸忽然晃了一下神,眼前突然浮现起很久之前这个人和自己交手时的场景。
“这种秘术十分邪毒,本来是上古巫术家族为上位者长生不老的愿望养成的实验品。是将喂百蛇之毒长大的蛊虫放进人体的心脏,初始这种蛊会使人外表不老,但到后来,想要再保持长生,就得换掉自己被蛊虫吞噬的心脏。”
顾深看了看地上的怪物,又抬眼看了身边低头絮絮讲解的女子,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你是说,受害者丢失的心脏,在这个东西的身体里?”顾深眯着眼睛看着季姜。
“对,”季姜难得的严肃起来,娟秀的峨眉蹙起:“这个东西本来已经是死物,半个月前,有人唤醒了它。”
顾深盯着眉头紧锁的季姜,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甚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听起来荒唐至极的事。
季姜小心的觑了他一眼,以为顾深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但出乎意料的是,顾深很快接受了这个全新的世界观,他用手电挑起怪物身体上的破布一看,它的胸膛上果然有缝合的痕迹,顾深收回手,难得的沉默了。
“这个东西在半个月前,很可能只有一副骨架,但在用了这么多心之后,它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用多久,它就能完全变成人了。”季姜站起身来,去扯大殿中木架上的破布。
“到底是谁在操控它?”顾深问,季姜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不用在那个时候,用那种方式避开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顾深盯着她的动作,眉头皱了皱。
季姜拉着几根木头过来,一边堆在怪物身边一边冲顾深眨了眨眼:“我父亲是道士。”
这样一来,季姜知道这些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但顾深却抓住话中的关键点,他挑起眼皮冷冷的看向季姜:“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咳咳——”季姜暗道自己失言,忙转移话题:“你让一让!”
顾深站起身:“你要做什么?”
“烧了它啊!”季姜白了他一眼,掏出一个打火机。
“不行!”顾深拦她:“案子还没结。”
“你还指望你们的官府会相信这些人是这个怪物杀的吗?”季姜难以理解的瞪了瞪眼,她不是听人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吗?
顾深确实沉默了,这件事说出去,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人们不会相信凶手是一个没有皮肉的怪物,看着地上的人形怪物,顾深头一回犯了难。
季姜将打火机点燃,犹豫片刻又收了回去,想想自己欠着顾深的那些钱,认命的叹了口气。
“你只是需要一个凶手是吧?”季姜问。
顾深点点头,但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有办法。
“你让开。”季姜推了推顾深,顾深侧过身子,不明白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只见季姜在怪物旁蹲下,掏出随身的一把匕首,往自己的中指上划拉了一下,顾深皱着眉立时上前一步,又突然定住了,只见一滴鲜血落进怪物的胸膛,几秒后,怪物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新,可怖的血肉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崭新的皮囊。
饶是顾深再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几秒前还是一个人形生物,这时却变成了一个轮廓高深的男人,季姜却心疼的皱了皱眉,心里将地上男人的祖宗十八代全咒了个遍,虽然他的祖宗十八代早都死了。
“只能坚持七天,你们尽快结案吧。”季姜站起来对顾深说,接着吐出一口气,从顾深身边走过。
顾深突然抓住季姜的手,季姜诧异的回过头,发现顾深的眼神幽邃,像深不可测的深渊。
半晌,顾深才动唇道:“跟我回警局。”
“不是吧?”季姜哀嚎:“我可是救了你啊!”
头顶传来刑警队寻人的呼叫声,顾深没说话,拉着季姜走向小何躺着的方向。
季姜挣扎:“我帮了你,你都这么恩将仇报的吗?”一边用手去拉顾深抓在手腕上的手指,顾深突然一把将季姜近自己的身侧,掏出手枪顶在了季姜头上。
“别动!”
季姜的脸色惨败了一瞬,开什么玩笑啊,刚才地上那个东西那么皮糙肉厚都被这个东西打了几个大窟窿,自己身骄肉贵的脑袋可扛不住。
季姜咽了咽口水:“少侠,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顾深松了口气,其实手枪里早已经没有子弹了,但没想到刚才那么凶勇的女人还真有怕的东西。
季姜欲哭无泪,暗自想等自己的能力恢复,非得扎小人咒死他不可。
顾深领教过季姜的身手,他弯腰从小何的腰带上取下手铐,这时头顶传来刑警队寻人的声音,他应了一声,低头刚将季姜的一只手拷上,正准备拷上季姜的另一只手,却见季姜忽然笑意盈盈的靠在了顾深的怀里,抬头将自己唇印在了顾深的唇上。
顾深愣住了,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一时间竟只看到季姜装满万千星辰般明亮的眼睛。
唇边的触感让他的脑子有了片刻的恍惚,霎那间回神后,却见季姜早已闪进了阴暗的甬道,她得意一笑,扬起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消失在了甬道中。
“季姜!”顾深怒不可遏的吼声在大殿中响起,屈辱和羞愤使顾深更为愤怒,他正准备追上去,却听头顶有人迟疑的叫了声“顾队?”
顾深手掌握拳,深吸了几口气,半晌,慢慢的退回小何身边。
等顾深将小何送进医院,将自己的伤口重新包扎完回到招待所后,隔壁季姜的屋子早已经人去楼空。
顾深回到自己房间一看,床头柜上放着一叠崭新的人名币和一张纸条,上面用繁体字端端正正的写了一句话:顾警官,后会有期,句后还画了简单的一个笑脸。
顾深重重的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