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灵魂割离开来,肖书只觉浑身骨头碎裂般疼,分不清自己所在何方。
只记得当时他们与一行警察对峙,那个原本居高临下,临危不乱的警察张轶在人眼皮底下突然就那么疯了,枉费自己还把逃出去的几分希望压他身上。
他眼里装着一个赖伯生,可那双桃花眼里面毫不掩饰的是对他的质疑和失望,然后就是奋不顾身地奔赴去向那汪眼泉......
记不得那么多了,只知道现在通身干燥暖和,不同于大山的常年湿凉......
自己这是在哪儿呢?结束了吗?怎么结束的?
这样想着,肖书缓慢打开酸痛的眼皮,刚接触到白光,被猛地靠近的一人吓得心里一紧。
“哈哈哈......”对方一见他醒来,就先笑了一顿,笑够了才收拾东西。
这是谁?
是个女孩,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赖伯生呢?
他挣扎想起来,却被这不管用的身体拖住了飘逸的心思。
“哎哎!你动什么!”那小女孩脾气倒是不小,瞪大了眼睛看他,可是又不愿帮忙。
他终是屈服于疼痛,再次倒了了下来。
这是间很普通的房间,就像一般的人家,总算不是冷牢了。
“你是谁?”他打量女孩几眼,长得算清秀的,可是一看就知道脾气不好。
“问那么多干啥?”女孩口气冲得很,端着床头的水盆就出去了?
......
他这不是才刚开始问么?
女孩出去了一小会儿,房间里就进来好几个人,可他全然不认识。
这到底是在哪儿?他想提手敲自己脑袋几下,依然被病痛所累。
“终于醒了......”
“命硬!”
“没的说,应该是不会怪他了吧!”
那些人七嘴八舌,可怜肖书喉咙苦涩,说又说不出去。
直到那些人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我看李撒老奶挺担心他的,只是那女孩不念恩情。”
肖书心急如焚,谁来给他解释一下?
好在其中一人注意到他求知若渴的眼神,倒是过来搭理了几句。
“小兄弟,多亏了你救了李撒大人的孙女,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是啊是啊,李撒大人为了孙女的事情都急白了头发,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如从前了。”那人说着说着就大叹一口气。
“行了,都去做正事好吗?都赖在这儿能涨工资啊?”那凶巴巴的女孩又进来了,还把那几个人好事之人赶了出去。
他救了赖伯生?
那破碎的记忆里面只有自己赴身向赖伯生那双眼睛......
没待他往更深处想,从后脑勺传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怎么了?”那个女孩这时倒是温柔了点,还摸了摸他额头,或许是肖书的眼神太过无辜,盯得她尴尬又好笑。
“叫我宁子就行。”肖书不难猜到她是为李撒做事的人,现在负责照顾自己。
“赖伯生在哪儿?”他却突然这么一问,让宁子意外,思量两下她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为什么救她?”
女孩语气倒是自然。
她这么意味不明地问他,如果认真回答起来的话,还真不好怎么定义他俩的关系,可是问到为什么救她,这还需要什么原因?
可惜一点有关于那时候的细节都想不起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肖书这时候居然扯着嗓子说了一句话,宁子反应迅速给他递上水。
他在在‘妖瓜’圈忍气吞声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享受有人伺候的感觉。
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见宁子拍了自己一下,虽说她用劲不大,却疼得他眼睛鼻子都皱一块儿去了。
“骗谁呢?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你还能差点为她送命?”宁子撇嘴道,一点都欣赏他违背内心的话。
“那你还问。”他委屈巴巴。
“等你好了应该就能见到她了。”宁子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似乎肖书只要伤好,现在是想见她就能见得着一般。
说不定那李撒不让自己见呢,她哪儿有这么好啊!
他这还真没想错,宁子说这话也是没考虑周全,如今的李撒倒是如那些好事之人嘴里说的一样,老人家确实表现得很感谢少年,不仅提供最好的药物治疗,还安排了细心的宁子全程看护,可那当事之人赖伯生倒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明明可以来见她救命恩人一面却从未露过面,对内情一知半解的人都觉得这赖伯生就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从肖书所在的这间房出来,环状的走廊,四层楼高的桶楼里住满了人,却都压抑着不打扰他人的生活。
桶楼的老居民只知道一个月前来了一群神秘的人,他们悄无声息地住了进来,一点没有存在感,只是偶然能见到一个长得秀美的女孩陪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出去散步,画面那叫一个温馨。
四楼的尽头的房间更神秘,自从第一次的时候医生从那儿出来以后,天天有个短发女孩端着一个血盆从四楼下来,一天要上上下下好几趟,这几天才转好点。
所幸老居民们虽然心里好奇,却并未真上人家房间一睹究竟。
在这个尽头的神秘房间待了好些天,肖书直到恢复得差不多才偶然从宁子嘴里知道自己昏迷了将近一个月。
宁子实际就是一个被雇来照顾他的半个保姆,她生来就是孤儿,到处乞讨,好在遇见李撒,这才有机会重新做人。
肖书听得出宁子对李撒很是感激,她还告诉自己,其实那个一直在他人眼里冷漠无情的女孩经常在夜里来看他,只是他醒过来的这些天却见不到她
“她一个人来看我?”不知是开心还是有些心酸,肖书用一种宁子看不懂的表情问道。
没人点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囧样,尤其是当时刚醒来的时候,面部臃肿得难看,那两眼一睁实在让人忍笑不住,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宁子先大笑了一顿。
肖书恢复得不错,脸上的肿消得快,本就肤白,乍一看,倒真是难得一见的帅气。宁子也是这个时候才恍然发现对方的俊美。
肖书不懂为何宁子突然就脸红了,哪知对方盯得他入了神,都忘了回答他问了好了一会儿的问题。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最近没来吗?”他耐着心又问了一遍。
“啊,是。”宁子心下似乎萌发了什么不该有的情愫。
他们是可以托付生死,并且彼此挂念的关系,那她会有机会吗?
宁子在内心有些唾弃自己,怎么能因为对方的外貌就生出这种离谱的想法!
肖书这是满心都是赖伯生,她已经知道自己和警察张轶‘串通’出卖了整座大山,‘背叛’了她深信不疑的李撒了吧,如果他是在那次救了她,那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受了什么伤居然可以昏迷一月之久?
这些困惑不亚于病痛折磨他,迫切想要见到赖伯生。
这些问题一定要扯清!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竟然毫无知觉身上的痛。
“啊你怎么起来了?当心!”果然遭到宁子的阻止,她一阵惊呼,见少年若无其事,便也喜出望外。
“我可以出去吗?”肖书问。
宁子一脸纠结,按理说眼前这个人是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自由了,可是她不确定对方这样特殊身份的人出去见人会不会造成什么重大的影响。
她没有告诉他,所有人之前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就连医生
都束手无策,可是一夜之间断了气的他又重新活了过来。诡异是真诡异,从此以后他被视为特殊个体,见过他的人不过是前段时间的好热闹的几个人,之后他们尝了什么果子无人知晓,只是再无人敢靠近这里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肖书就料到没有这么容易,他突然又像泄了气般坐了下来。“算了,不出去也没事。”
反正他出去也不知道能做何事。
却没想宁子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咱出去!”她一副下了决心的样子,让肖书觉得有点意思。
“你确定?”宁子也是没想到对方的这一反问都能让自己脸红心跳。
“当,当然!”
肖书这才放了心随她出去,却见其紧绷着身体,下楼都有些颤。
刚下了两楼,他已经出了一身汗,随意揩了一下,就见宁子脸色大变转身看着自己。
下一瞬迎面而来的人让他刹那心空。
赖伯生抬着头看着楼梯间一上一下的两个人,没有理会肖书燃烧的眼眸,却冰山般直面走上去。
肖书不知道为何自己此时迈不开步子,开不了嘴,他多想向那人走过去,和对方说点什么啊......
哪知等来的是擦肩而过,赖伯生压根没有看他们,而是尽量避开往楼梯另一边上了楼。
她瘦了不少,是也受过伤吗?
为什么不理会他?
为什么桃花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转身却只能看得见一线赖伯生的背影了。
肖书感觉闷得慌,捂着这时痉挛的腹部,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有人朝这个背影开了一枪,她羽翼般落下,紧接着再次撞见那双让自己奋不顾身的冰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