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引导五气入奇穴中,精神顿时脱离躯体的束缚,只觉眼前一震,身体状况便显现出来。
人身本是小乾坤,上有苍天,下有深渊,中间则是土地。前后有方,四时有序,日月有时,山河有路。若是个正常人,此时观察到的景象,应当是天如华盖,包裹四方,地似蛋黄,孤立中央,上有祥云,下有香烟,山川壮丽,河岳潺湲。
可此时陈阳见到的景象却不是这样,只见天如渔网,虽然包裹住了自己,却四处漏风,天外一片漆黑,不时有冷气凉风吹来,天上垂下的瀑布,被这些冷气吹过,不时便被冻得断流。大地也是如此,仿佛被人蹂躏了一百遍的蜂窝,破烂不堪,不时渗出黑黄不定的汁液。天地之间飘满片片乌云,深渊之中传来阵阵臭气,整个环境仿佛末日一样。
陈阳苦笑一声:“这身体情况,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先天精气竟然被损耗的这么严重。这种样子的天地环境,肯定是不能自动生成灵气了。不仅如此,如果不能及时净化环境,天地还会被环境进一步侵蚀。可现在,天是破的,地是漏的,潜藏灵气的深渊,只怕会更可怕。”
陈阳苦笑着退出奇穴,精神一震,五气归源,他缓缓睁开双眼。正看见悄悄搬着木箱忙碌的养父,和蹑手蹑脚走来的养母。
心内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暗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然是要经过这一番苦寒折磨的。这次能够不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只要好好活着,即便修行速度慢一些,也总有摸着天的时刻。”
“娘~”
郭夫人听到叫声,知道他已经醒来,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床边。说道:“孩子,你醒了,正好娘刚刚把饭做好,你先坐好,娘这就去给你把饭菜端来。”
郭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扶起陈阳,让他在床头坐稳了,又给他披上杜蕙送的小氅。
陈阳笑道:“娘,不用这么麻烦。这屋里挺暖和的,又没有风,我还是下床去吃吧。”
“那也行,下地活动活动,也能多接触一下地气,还能好的快一些。”
说着,郭夫人给陈阳穿上鞋子,把他抱下床。
“娘,您不用一直扶着,我自己也能走的,不会摔着。”
郭兴也放下手上的活计,端来温水给陈阳洗了手脸。随后,夫妻二人端来饭菜,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开始了第一次家庭晚餐。
陈阳身体不好,加上一天的车马劳顿,胃口不是很好。他努力扒光了半碗米饭,又喝了几口热汤,便放下碗筷,对频频给他夹菜的郭夫人说道:“娘,我已经吃饱了,不用再夹菜给我了。”
郭兴却道:“小宝,再吃一些,一定要吃饱了,身子才能恢复得快。”
陈阳拗不过,又吃了几块儿肉,多喝了两口热汤。直到实在吃不下了,才向两人说道:“爹,娘,我是实在吃不下了,太饱了。”
说罢,陈阳接连打了两个饱嗝,嗝中夹杂着一丝腥臭。夫妻二人恍若未闻,只是不再继续劝陈阳吃饭吃菜了。
不多时,饭菜已毕。一应收拾停当,郭夫人在一旁熬药,郭兴则与陈阳继续交谈。
“阳阳,爹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陈阳点点头,应道:“爹,你说就是,孩儿自然会答应的。”
“阳阳,爹,爹~”郭兴急得面色通红,却也没有将后面的文字吐出来。
“爹,你别急,慢慢说。”
郭兴连连吸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说道:“爹想着,你是不是能够跟我姓郭?”
陈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道:“爹,儿子跟着爹的姓,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哪里用得着咱们商量。”
郭夫人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陈阳,说道:“阳阳,你,你真的不介意改姓么?”
陈阳笑道:“爹,娘,你们还不知道。我原本的姓名已经不记得了,这陈阳的姓名,也是在陈桥湾求来的,本来也不是我的姓名。爹既然要让我改姓,不如索性连名字一起取了。”
接连到来的欣喜,冲击的郭兴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发,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儿子,先前洪总管说,你天阳地阴有缺,爹就给你取个名字,叫郭满吧!如何?”
“郭满,郭满?郭满!郭满了,我的肚子就饿不到了!爹,我喜欢这个名字。”
“好孩子!”郭兴笑得合不拢嘴,摸了摸郭满的小脑袋,轻轻揉了揉他稀疏的头发。
他又向一旁熬药的夫人笑道:“媳妇儿,以后咱们的儿子就叫郭满了。”
郭夫人点点头,笑意盈盈的说道:“小满,以后在咱们自己家里,不要拘束。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但和你爹同姓,便是我们的血脉骨亲一样。”
“嗯!”郭满点点头,“等我长大了,也会好好孝敬爹娘的。”
夫妻一齐笑了起来,屋中的气氛也欢快起来。
郭兴打趣道:“小满,有没有想过长大了干点什么?跟爹学木工怎么样?”
郭满点点头,对郭兴笑道:“孩儿还想学医术,像小蕙姐姐一样治病救人。”
夫妻二人对这个儿子更加满意,肯继承父辈衣钵的孩子,多数是能讨得父母欢心的。
“好,等你身体好一些,爹就教你读书识字。等长大了,就去城里学医术。”
夫妻二人都是第一次为人父母,面对郭满显得十分兴奋,问东问西说个不停,直到郭满长长的打着哈欠,二人才意识到天色已晚。
郭夫人急忙将熬好的汤药端来,喂郭满服下后,又守到他沉沉睡去,夫妻二人才返回房间。
到了午夜时分,郭满从沉睡中醒来,此时药力还在发散,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郭满坐起身来,轻轻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脸,舒展双臂,轻轻做了一式“提头摆尾”,将浑身的疲惫之气驱散。他将身旁的小氅披上,摸索着穿上鞋子下床,挑亮灯火,在房间中央站定。
“顺而为人,逆而为丹!若是顺应自然,这身体是很难好起来了。若是行逆法,这身体天阳地阴本就不全,只怕会死得更快。嗯,现在只能试试反运逆法了。天阳化气,地阴化血,若以反逆法将真气反馈给天阳,将精血反补到地阴,兴许可以补全躯体。只是我这身体,气血亏损的也很厉害,还得注意一个度才行。”
郭满定下心神,轻轻交叠双手,于胸前舒展开了,再分双腿站定,成了个“马步桩”。随后引导五气在胸前聚集,沉腰屈膝,便觉得海底翻滚,浊气倒卷。
郭满不慌不忙,接着腰背一个起伏,引导五气上行入脑,以反补损失的天阳。五气被神念所引,刚要动作,胸腹之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口恶气自海底逆行而上,冲破喉头,顶开牙关,“嗝”的一声响起,顿时口中腥臭弥漫,胸中五气顿时散开,复回五心。
“呜呕~”,郭满一时不察,险些呕吐,“这味道,放了半月的臭鱼也就这样了!”
郭满强忍口中令人作呕的腥臭,急忙双手指尖相对,贴于胸前,中指指尖按在膻中穴,将散开的五气重新聚拢回来。重新吸气入腹后,急忙闭锁鼻腔,张开食道,双手按压胸腔,“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回事?我这一式本应是,以无心之气反补天阳的动作,怎么会勾动了地阴之气?”心中疑问尚未想清楚,郭满又觉腹中一松,“噗~”的一声,魄门漏出长长的一股浊气。
这股浊气实在难闻的厉害,纵然郭满有着三十年的修行心性,也对这股味道难以忍受。于是立刻收了马步桩,急慌慌挪开几步。
这一个臭屁放出,郭满顿时失笑了,自语道:“原来如此,这些日子服下太多补气补血的药了。气为阳血为阴,阳气消耗不了,都会自行消散。阴气消耗不了,却会沉积起来。
我这身体又残损的厉害,一时无法排出,便越积越多。此番被我的五心之气勾起来,反而成了急先锋。只是这个屁能臭到这种程度,也真是不凡了,不知道在身体之中沉积了多久。”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郭满也不再疑惑,重新站定桩步后,再次吐出一股浊气。如此周而复始,连做了六次,这才收了身形。
“九为阳数之极,六为阴数之极。今天已经补了六次地阴之气,也泻了六股浊气,若是再泻下去,反而不美,明天再继续吧。”
连续六次动作,让郭满汗珠密布,气喘吁吁。他收了功,擦掉满脸汗珠,一边平心静气,一边绕着房间慢慢行走,等到气息均匀,这才反身上床,做了个“卧禅式”,重新闭上了双眼。
一夜无梦睡得香甜,第二天刚一醒来,他就觉得浑身一阵轻松,缓缓坐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只觉得浑身肌肉筋骨,都比昨日柔软了几分。
郭满正要起身,听到“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随后郭兴便走了进来。
“咦,小满今天的气色好多了!”
郭满仰起脸笑了起来,昨天满脸的青灰淡去了很多,双颊也多了一分血色。
“爹,您也起来了。”
“嗯,爹要早起练功,你再睡会儿吧。一会儿,你娘把饭做好了,爹再来叫你起床。”
“谢谢爹,我也想起来活动一下手脚。”
说罢,郭满便要起身,郭兴急忙走上前,帮儿子穿好衣服鞋袜,扶下床来。
“爹,不用扶了,我已经好多了,不信你看。”
说罢,便摆了一个拦海架桥式,脚下虚架,圆裆若马。
郭兴见他果然好了许多,身体也不似昨天那样僵硬,放心心来,松开手说道:“好,看来我儿大好了,那爹就放心了。”
说罢,郭兴将屋中的净桶提上,走出屋外,不忘重新掩上房门。
待郭兴走后,郭满便顺序活动了手脚筋骨,仍是做了一个“提头摆尾”,继而站定马步,调匀气息之后,使了一套“麋鹿抱丹”拳,起式,收式,起式,收式,连打了三遍,直打得周身雾气腾腾,额前汗珠滚滚,方才停了下来。
“麋鹿抱丹,丹养麋鹿,一正一反,皆是自然。”
郭满收了功,擦去汗珠,虽然脸色依然苍白,眼中的喜色却是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