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清成衣铺的赊款,柳寒烟在街边漫无目的溜达,不知道去哪儿。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引起柳寒烟的注意,倒不是她爱管闲事,关键是声音太大了。
柳寒烟在凑热闹还是装看不见的之间纠结,视线移动,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的间隙,定格在鼎沸人声中,老树干粗的柱子,还有被绑住手脚,挂在上面的男孩。
约莫十岁,灰头土脸,骨瘦如柴。
脑海中幻化出一幅指尖无法触碰的场景,千人唾骂,万人指摘,柱子上的人一遍遍声嘶力竭的大喊不要杀我,谁来救救我。
最后哭喊声尽数淹没在烈烈火海里,化成灼肌销骨的焚身之痛和日日夜夜挥之不去的沉沉噩梦。
记忆与眼前的画面辗转重合,柳寒烟恍惚了一下,紧接着头疼欲裂,浑身上下连带坚硬无比的牙齿都止不住打颤。
心里钝器击中似的一疼,眼眶就红了。
柳寒烟捂住心口,皱着眉头,向人群密集处走去。
人群中央还站着一个身高马大的壮实男人,捂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指着柱子上的男孩,对一个蓝衫女子吼道:“没良心的,偷了老子的银子,他还想跑。”
蓝衣女子转着手腕,想必男人的眼就是她打的,“呸!你算不算男人,把他打成这样,他还只是个孩子。老娘揍你还是揍轻了!”
“大伯,这是怎么了。”柳寒烟问身旁旁观的老伯。
从老伯的叙述中,柳寒烟大概明白,原来男孩和结实男人在同一个戏班里的表演,不知什么原因偷了男人的钱,被逮住了。
壮实男人用鞭子教训男孩,蓝衣女子看不过眼,上前理论了几句,壮实男人说了几句下流话,谁能看出来她是个练家子,直接把男人揍了。
壮实男人对后面几个拿了棍子的小弟大喊,“没长眼啊,揍她!!”
“就你们,也配跟老娘过招。”蓝衣女子不屑道,撸起袖子准备接招。
“等等。”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柳寒烟,站出来制止他们当街斗殴的行为。
柳寒烟走到结实男人跟前,扔给他一个钱袋,里面是还完账后的余钱,又放进去了她这段时间攒的月钱,“他拿你的钱还上了,剩下的给你当医药费,够了吧,官府的人看到你们斗殴,谁都不好收场。”
蓝衣女子眨眨眼,在心里说:我怎么没想到拿钱解决。
蓝衣女子按住柳寒烟的胳膊,“你是从哪里出来的冤大头,我能打过他。”
“姐姐,我知道你在行侠仗义啊,”柳寒烟劝道,“可是官府严禁当街斗殴,万一把你抓进去,都没地方说理。”
“我不怕,要抓,也是先把这种仗势欺人的抓紧去。”蓝衣女子理直气壮道,说着就要就把柳寒烟的钱袋抢回来。
没成想,结实男人捂紧钱袋,忙不迭道:“这事儿就这样吧,你不怕我怕!”
蓝衣女子转身向捆绑男孩的柱子走去,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官府来人了!”
人群顿时向四面八方做鸟兽散。
慌乱中,蓝衣女子帮男孩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在他耳边低语,“趁乱,快跑。”
说罢,男孩小声说了句谢谢,撒丫子跑了,蓝衣女子又拉着柳寒烟逃出了混乱的人群。
到了安全处,蓝衣女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对柳寒烟伸出手,“我叫黄汀,姑娘贵姓?”
柳寒烟握上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免贵姓柳,柳寒烟。”
“多谢姑娘帮忙解围,”黄汀笑道,一改之前的蛮横,“相见即是缘分,我请姑娘到家中吃顿便饭吧。”
柳寒烟的钱刚才都给那位壮汉了,此时身无分文,又不想这么早回绫罗馆,正愁没地方去呢,真是困了有人送枕头,美滋滋的答应道:“好啊!”
黄汀带着柳寒烟回来家中,踏过门槛,看见自家大人正跟别人在院中喝茶聊天。
“来客人了?”黄汀放下菜篮,上前问道。
柳寒烟玄铁营的时候,见过慕容光几次,原来黄汀是慕容光的夫人。怪不得,适才在街上,黄汀直言不怕官府的人。
而慕容光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柳寒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有点眼熟,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呢?
慕容光看见柳寒烟跟自家媳妇儿站在一处,很是意外,忘了先介绍逄玄江,“夫人,这位是……”
黄汀弯起眉眼,说道:“这位是柳姑娘,刚才在街上遇到点麻烦,多亏柳姑娘帮忙,所以请她来家里吃顿饭。”
慕容光向柳寒烟道了句谢,才想起来逄玄江还在跟前坐着,“这位是逄将军。”
柳寒烟脑中一空,逄将军,都城里有几个逄将军,是她认识的哪位?
在柳寒烟诧异的目光中,逄玄江悠然转身,落入柳寒烟眼中的,正是那张熟悉的脸。
黄汀行礼,“见过逄将军。”
“大嫂好。”逄玄江笑道,又转向柳寒烟,“好巧啊,我一会儿想去找你来着。”
黄汀看向柳寒烟,眼神在说‘你俩认识啊’。
柳寒烟扯了扯嘴角,心里哀嚎,怎么哪里都能看见他啊,早知道今天不出门就行了!
逄玄江才不知道柳寒烟在想什么,“慕容侍郎,刚才听大嫂说,要留寒烟吃饭,你看,大家都认识,我也蹭顿饭呗。”
慕容光内心是拒绝的,无奈自家夫人热情好客,果断答应了逄玄江蹭饭的请求。
……
从慕容光家出来,柳寒烟找不到借口闪人,想起自己把玖姐的钱擅自花了,便问道:“逄将军,能借我点钱吗?下个月发了工钱,我就还你。”
刚才在饭桌上,逄玄江听说了柳寒烟仗义疏财的事,直接把自己兜里剩下的钱都给她咯,大方道:“不用还了,以后缺钱就跟我说。”
柳寒烟从沉甸甸的荷包里数出几两银子,刚好够给玖姐的数目。接着把荷包递还给逄玄江,“用不了这么多,谢谢逄将军。”
逄玄江抬手抚了抚柳寒烟的发顶,“说什么谢啊,听着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