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烟哭丧着脸,低头躲进宫道旁的老树洞里,空间有限,她坐在洞中铺垫的枯枝残叶上,抱住自己,努力蜷缩成一团。
树洞里老鼠的一家老小,被这忽然到来的不速之客惊扰,吱吱叫着胡乱窜了出去。
几只灰色的大肥老鼠猝不及防出现在视野里,把柳寒烟吓得灵魂出窍。
适才,柳寒烟还未到文渊阁,就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失去了现代科技的庇护,凭空栽了下来,摔向古树。
万幸树杈勾住裙带,借力缓冲,没让她直接摔个七荤八素,救了柳寒烟一命。
倒了八辈子血霉,柳寒烟垂头丧气的盯着手中的瞬移贴,这偏偏是张残次品。
或许是濮严用来考验她如何随机应变?
又或者是濮宁故意弄坏的?
他们知不知道这可能会出人命啊!
柳寒烟诚惶诚恐的躲在老鼠住过的树洞里,支着耳朵听外面是否有人经过。
今晚是皇家夜宴,她一身份不明的人出现突兀在宫城中,若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不被当场乱剑砍死算她终于走了回狗屎运。
皇家中元夜宴,禁军举着火把到处巡逻,明晃晃的火光照耀下,影子轻飘飘的映在宫墙,摇曳如鬼魅。
柳寒烟检索回忆,拼凑出她在悭朝这片大地上经历了趟大江溺水,钻地道被追杀等一系列悲壮往事,而今躲在树洞里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她可能跟这个时代相克吧……
可这里并没有一个逄玄江能帮她脱离困境。
想到那个自己曾和他祸福相依、逢凶化吉的人,想到这次任务再出幺蛾子,就可能会被赶出空研所,柳寒烟心底的凉意又重了几分。
俗话说弱敌不可轻,强敌不可畏。
柳寒烟壮着胆子在皇宫里四处游走,第一次遇到禁军侍卫时,急中生智,谎称自己是浣衣局的奴婢,送衣服迷了路。
招摇撞骗几次后,孤身现在漆黑的宫道,回头看着几个侍卫走远的背影,柳寒烟擦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呼出一口气。
这些大哥身怀飞檐走壁的绝技不假,可安保意识凿实不强,怪不得会让刺客得手。
刺客。
中元夜。
柳寒烟蹙起眉头,猛然想到,据史书记载,七月十五夜宴,有人要刺杀皇后。
若是现在通风报信,说不定是护驾的大功,到时候金銮殿上例行赏赐,风光无比,还愁进不去文渊阁吗。
柳寒烟眼前一亮,转身去寻找几个刚被自己打发走的侍卫大哥。
对立统一规律告诉我们,对立的双方存在由此达彼的桥梁,能够互相转化。辩证法诚不欺我!
“何事。”一个侍卫将右手按在腰间佩刀上,他刚才就看这个小宫女鬼鬼祟祟,有图谋不轨之嫌。
“侍卫大哥,有人要刺杀皇后娘娘。”柳寒烟惶恐道,“快去通传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奇怪的是,听到有人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行刺皇后,几个侍卫并未感到危险,反而呵斥道:“大胆奴婢!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岂容尔等造谣诅咒。”
柳寒烟愣在原地,她要怎么说服这几个武夫相信她,“我没造谣,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了,救驾要紧。”
独属于刀剑的寒光闪现,侍卫抽刀架在柳寒烟脖子上。
冰冷的触感传遍四肢,柳寒烟双股战战,两腿发软,差点跪下。
侍卫面露不耐,冷冷的怀疑:“若你是邪教教徒,论罪当诛。”
什么邪教?柳寒烟百口莫辩,好心好意给他们皇后指一条活路,怎么就成邪教了?
“姑娘,你是上个月新进宫的吧,实在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唉...”另一个虎头虎脑的侍卫拿开能要了柳寒烟小命的刀,话还没说完,只顾着叹气。
柳寒烟如遇大赦,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上去可靠些,就坡下驴道:“这位大哥,此话怎讲,我确实刚入宫不久,行刺这事,是适才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如此看来,难道是被人算计了?”
侍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柳寒烟不要说‘行刺’二字。
“大概半年前,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有人要行刺皇后,这阵子,风言风语就没断过。皇上听多了也心烦。冒然去前殿通报,扰乱了中元夜宫宴,我们几个肯定要吃挂落。唉,前两月有个兄弟,就是因为此事,被乱棍打死了。”侍卫小声说着,语气满是无奈和心酸。
就柳寒烟觉得这事不是巧合时,方才拿刀的侍卫伸出手往一个方向指去,沉着脸,“不信你就去安庆门看吧,血还没干呢。”
“嘶...”柳寒烟倒抽了一口凉气。迎上他阴翳的目光,不由脊背发凉。
这怎么听着这么像狼来了的故事,但谁也说不准哪一天狼真的会来。
从前的造谣是假,可史书白纸黑字的记载总不会出爽约,万一是计策,今晚皇后不就凉了。
柳寒烟知道几个侍卫不相信她的话,因为说谎掉脑袋,谁都知道不划算。她又不能把自己看过史书的事说出来。可谓进退维谷。
关键是,今晚这头狼会不会来......
就在柳寒烟纠结如何从几个侍卫怀疑的眼神下全身而退时,背后突然窜出来一个黑衣人,把面前的几人掀翻在地。
“濮宁?!”柳寒烟从震惊中回过神,看清楚来人是谁,气得眉毛发抖,“可恶的女人,把瞬移贴还我!”
遮面的黑巾上两道长眉蹙起,语气很是不悦,“柳寒烟,你糊涂了吗,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柳寒烟仔细看了看,这人的骨骼确实比濮宁壮实不少,是个男人的身形。
等等,这声音好像很是耳熟?
象鼻鼠从逄玄江怀里冒出头来,冲着柳寒烟咧嘴大笑。
柳寒烟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费力才挤出三个完整的字,“逄,玄,江?”
“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
故人重逢,逄玄江显然比柳寒烟平静的多。
柳寒烟彻底笑不出来了,后来回忆起夜黑风高的这天晚上,她觉得自己当时就应该发现,逄玄江比在瑶城沧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