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英鸿沉眸思量片刻,算是默认了逄玄江的想法。
“会有玄紫十八的人在樊城外守着,遇上棘手的事,你一定不要逞强,记得发信号。”
逄玄江郑重的承诺道:“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的。”
薄雾落在枝头,暗紫色的衣袂在夜风中猎猎飘扬。
逄玄江目送那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某个不知名的路口。
对上柳寒烟的眼睛,逄玄江不咸不淡的说:“鸿姐生气了。因为你利用她。”
柳寒烟狡辩道,“我没有,我是担心你,才让顾统领来看看你的。”
说到底是柳寒烟理亏,她寄希望逄玄江不要深究这件事。
柳寒烟在心里说,到处都是你的人,我要是不想点办法,插翅也难溜出来。
逄玄江偏偏得理不饶人,“担心我?也不知道是谁,不愿意搭理我来着。这次怎么好心,担忧我的安危了。你是为了金矿吧。”
分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多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柳寒烟被他说中了,着急道,“你一个大男人,跟我在这掰扯什么劲啊,有意思吗,还去不去了。”
逄玄江脸色沉下来,提步向营外走,并没说让柳寒烟哪里来的回哪去。
没走几步,某将军又忍不住开口训斥,“柳寒烟,要我提醒你几次,别耍小聪明,你有几条命啊,是不是不怕死。”
语气很冲,正常情况下,只有逄玄江自己知道这是在关心柳寒烟。
柳寒烟被他突然发作的爆脾气吓了一跳,不领情的说:“谢谢您的好意,一次也不用。”
放在平时,两人的脾气还算不错的,怎么遇在一起,就一点就着了。
逄玄江绷着脸,十分不开心,“我不管金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但出于好意,还是要提醒你一次,我去的地方不安全,如果有危险,我不会带着一个会拖我后腿的人跑。”
意思是,我是要全身而退的,你能不能,就不关我的事了。
柳寒烟并不在意,“知道了,无所不能的逄将军,现在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前走了吗。”
只要找到金矿,他俩最好谁也别干涉谁。
逄玄江不耐烦的闭了闭眼,“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柳寒烟不想跟他吵,硬生生把那句未出口的‘你听不懂人话吗’,换成了:“你就当带着我,我会替你挡刀吧。走了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逄玄江是踩着刀山血海长大的,他的眼睛,看的是战场上吹不尽的黄沙,他的耳朵,听的是营寨中如雷贯耳的金鼓鸣响,他的记忆,是无数敌人和战友倒下的身躯。
他和数万的战士一样,有最坚毅也最冰冷的灵魂。
他们在许多紧急关头,冲锋陷阵,相互扶持,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只是,从未有人像现在一样,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我会替你挡刀。
果然,如逄玄江一般铁骨铮铮的将士,同样有着柔软似棉的耳根。
逄玄江微怔,而后叹气似的说道:“好,走吧。”
柳寒烟见逄玄江放软了态度,本来还很奇怪,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不管不问吗。
得了便宜,柳寒烟略带抱歉的问:“逄将军,顾统领会不会去告你状。”
逄玄江瞥了她一眼,“蠢货,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哎,说实话,你怎么知道我要出营的?”
柳寒烟捻起手指,装神弄鬼的说:“我算的。我不是担心你吗,谁知道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做什么。”
“算、的?”逄玄江挑起一边眉毛,显然不相信,“呵,没想到柳姑娘还有占卜看卦的本事。那麻烦你,帮我看看姻缘可好。”
说罢,逄玄江在柳寒烟面前摊开手心。
掌心宽厚,手指修长,指腹带着多年舞枪弄棒留下的厚茧。
“不是很精通。”柳寒烟为难的笑了笑。
这家伙,怎的什么都当真。
看着逄玄江那一丝不苟的眼神,柳寒烟发觉她又给自己挖坑了。
古人向来迷信。
逄玄江执着的看着他,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关系,你说就好。”
逄玄江扬着脸,很好奇她会说出什么来。
柳寒烟笑得勉强,措辞了片刻,净捡着好听的话说:“将军功勋卓著,安定四境有功,必当流芳百世,受后人敬仰,名垂千古。”
逄玄江也立过不少军功,不是取得一次胜利,恃功而傲的牛犊子。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故事他也听过。
至于名垂千古,那是后人的论断了,只要生前没有遗憾,身后事他并不在乎。
若大哥无意皇位,不管皇帝多么无用,无论群臣如何非议,他也会跟在骠骑大将军身后,辅佐皇帝到底。
若那朱韬说的话是真,逄玄江自然也不在乎跟着大哥反了......
只是生死有命,没有人能预料到明天的事情,他怕有些事来不及做。
比如现在,虽然知道西南金矿的情况复杂,他还是要去一探究竟,只因为那人说的关乎大哥逄玄璧性命的话。
逄玄江勾起嘴角,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柳寒烟,“我问你姻缘。”
柳寒烟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的说:“将军是擎天白玉柱,还是不要流连儿女情长,自古以来就有红颜祸水一说,红鸾星动,恐生是非。”
在历史上,这逄玄江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官至何位,妻娶何人,膝下几子,柳寒烟统统不知道。
她决定,只要能回去现代,一定恶补各朝各代的历史。
也不知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逄玄江的目光终于从柳寒烟脸上离开。
又向前走出几里地,逄玄江没头没脑的问:“那你算什么。”
柳寒烟眼神有些迷茫,显然没听懂他的话,“什么算什么......”
“红,红颜祸水。”
逄玄江眼神看向别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个度。
柳寒烟用食指指着自己,“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将军你也说了,我这姿色你都看不上,更别提红颜祸水了......”
说完,柳寒烟就咯咯咯的笑起来。
逄玄江喃喃道:“你说这世上,是否当真有知晓别人命运的人。”
柳寒烟很想跟他说,其实你面前这个人,是有知道别人命运的条件的。
朱韬的话,一直是逄玄江心里一个结,他苦于无人可说。
便向柳寒烟倾诉道:“有人跟我说,大哥有一劫难,重则丧命。以后的事,我该不该信?”
柳寒烟并没当一回事,宽慰他说:“这有什么值得纠结的,你也说了是以后的事,既然现在无法知道,就努努力,让一切往好的地方发展。再说了,说那话的人,是个江湖骗子也未可知。”